,眸子明净,倒映着水中那秀美姿容,将脸颊贴在冰凉的瓷盆上。
韩烨踏进宋依颜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她这样弯着身子,一根雪白的指头缓缓拨动着莲花下的水,清幽温雅,连月色都温柔了几分。
翠秀跟在韩烨身後,讨好的捧着一大碗香喷喷的乌鸡汤。
宋依颜看到翠秀,怯怯的缩了一下,又怯怯的看了韩烨一眼。
“丞相给旭阳带来了大量食粮,这乌鸡每个守备分到三只,送给宋小姐补补身体吧。”韩烨温柔的看着她。
宋依颜红了小脸,连忙爬起身双手接过翠秀手里的鸡汤,看了看,柔声面对韩烨,“韩大哥,这鸡汤……还是留给韩大哥的爹娘吧,依颜不需要。”
“快别说傻话,你身体这麽弱,如果不好好进补,我们如何对得起故去的太守大人?何况,这也是兄弟们的心意,这里没什麽好东西,还希望宋小姐不要嫌弃。”
韩烨柔声劝道,示意翠秀将汤碗放在她桌上,
翠秀心底微微抽搐,她的相公,何曾用过这样一种轻声细语的姿态对她讲话?又何曾,如此面带温婉微笑,心疼过她虚弱的身体?
宋依颜小手攥着裙角,含羞带怯的看了看韩烨,这才勉强接受,又补了一句,“韩大哥日後别再费心依颜的身子了,……若是……若是说依颜有什麽特别想要的……只有诗书,依颜最喜欢读书了,还望韩大哥能多为依颜寻几本书来……”
她柔婉微笑,举起水袖,掩住颊畔的粉色红霞。
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在她的笑面上错落成银色的亮点,宋依颜梳了弯月髻,发上没有簪任何金银朱钗,唯独点着一只梅花,几朵错落在发丝间,罗襦婉转,美人恍惚迷离。
韩烨微微怔住,翠秀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二人这才退下。
翠秀的手拧紧下摆的粗布衣裙,跟在夫君身後,看着他修长的腿来回迈动,完全不曾回顾自己,整个人仿佛一个木头。
人和人,的确不能比。
宋依颜小姐,仿佛明月下,最轻灵的那一抹空谷幽兰;
而她呢?不过是围着锅台打转的一个村妇;
小姐在对月吟诗的时候,她在烧火劈柴;
小姐身上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而她因为常年堆肥,衣裙上不免带着土腥味;
小姐哪怕穿着粗布青衣,依旧美得不染凡尘,而她早就在战火中熏黑了肌肤,干裂红肿的手,再也不见少女时青葱滑嫩的模样;
小姐不染凡尘,所想所爱,不过是一本故事集,而她,则每日为着一粒米一颗馒头掰手算计;
小姐出口成章,而她所懂得的最有气质的一句话,也不过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麽一句而已,满大街人人会背。
“夫君……”
翠秀跟着韩烨,忍不住伸手抓住韩烨背後的衣裳,将脸靠在他温暖的背後,忍住眼眶里面心酸的一秒泪滴。
夫君……我比不上宋小姐,永远都比不上啊……
“怎麽了?”
韩烨回头,将她的手臂从腰间拉开,眉宇间带着淡淡疲惫。
“夫君……”她不知道心底怎麽那麽委屈,自卑和酸楚交织着,想要重新依靠回去,却又被推开。
“翠秀,军里还有许多事,你怎麽这个时候哭?不懂事!去照顾爹娘,我先走了。”他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转身大步走开,不顾妻子在身後小跑步的追赶。
“夫君……夫君……”
翠秀扶着破败门框喘气,看着韩烨的背影,慢慢滑坐在门槛上,虚弱无力。
夫君,你可知道,我每日为宋小姐细心烹煮吃食,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吃饱过?
夫君,你摸摸我的手,它们已经如同白骨一般,在风中干裂成没有肉骨的棍棒?
夫君,我每日看着血淋尸首,我替大夥儿包扎伤口,将牺牲的弟兄们埋葬,我唱不出宋小姐那样的歌,但我心头的痛苦一点不比她更少。
夫君……宋小姐一汪眼泪就得到你温柔以对,可是为何,我落泪的时候,你却如此不耐烦?
青梅竹马,十几年淡淡时光,小时候,你曾牵着我的手说,哥哥以後会一辈子爱护你。
“夫君……”
咽下喉间的硬块,翠秀坐在门槛上,闭起了微红的眼眶。
夫君,你可知,你是翠秀最重要的家人,翠秀也有脆弱的时候,只要一个拥抱,一声鼓励就够,让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别人。
想起幼时,她梳着双环髻,淘气爬上青砖小院儿的桃花树,越过低矮墙头看下去,还是个男孩的韩烨挥舞着竹子做的剑,带着虎头帽。清明雨纷纷,他在狭窄的巷子里大笑着奔跑,让她挪不开目光。
长大後,每个春天他都会在山後为她摘满满一捧山花烂漫,璀璨夺目,她只觉得自己是镇子里最幸福的姑娘。
翠秀,哥哥会永远爱护你。
他说过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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