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室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独叔拿着主子的外衣,在门外忧心地徘徊。忍不住了,他便朝里头喊:「爷,让小的进去吧!您在做啥呀?没事吧?」
里头没应声,水声泼得更大。
「爷?」独叔觉得不妙。
忽然,一声呻吟痛苦地溢出。
「爷呀!」独叔不管了,冲进去。
耳室内蒸气与烟气弥漫,地上像下过雨似的湿漉,独叔差点儿滑了一跤。他看到主子倚在盆架前,不停用盆里的热汤洗着头脸、手臂,动作粗鲁急迫,把水溅得满地,他披的薄衫、散着的长发,全湿透了。
「爷……」独叔有些怕。
「独、独叔,不够了……」主子的眼吊在乱发中看他,话中有牙齿打颤的声音。「汤,再舀,再舀……我,我好冷……」
说完,他又抓了正烧着的烟管,猛吃。吃着,身子却抖得更厉害。
独叔上前端起铜盆一看。前一刻,他才替主子在盆里注满热汤,现在里头只剩一瓢水了。
小姐的下体流淌着不明的鲜血,这代表着什麽?这血,让已拔不出痛苦的主子,更加沉溺。
将扶尔走後,主子静不下心,他日以继夜地想像那滩血,想钻入那片红,看清背後所有真相。可越钻得深,那鬼头鱼毒便如暴雨中的江涛,越加起伏不定,而无离蜜所引出的瘾子,亦如百万铁骑之蹄挞伐大地那般,折腾他那颗必须承纳爱人所有肮脏的心。
他痛得直不起身子,只能一直吃烟压下、麻痹。可烟越吃越凶,身子也越来越寒。即使房里已备了三只炭盆,主子还是嚷着冷,不断用热汤洗着自己的身体。
看着主子宛若赤身在冰天雪地中受苦,独叔也难受。
「爷啊,别见了。」他劝道:「小的这就出去叫霍户员改日再来吧!」
「不要,不要……」主子抱着胸、绷着身驱寒,急得甚至命令他:「不要,你,你不要擅作主张,独叔……更衣。给我更衣……」
独叔皱苦着脸,吞下不忍,拿了乾巾替主子抹乾身子,换上外衣,结了个松髻,扶他去见霍田。
他们住的房外都设有一简单小厅,让住客方便接见私客,霍田就候在那儿。
霍田见到主子全身寒到泛白的模样,吓得站起身来。「大人──」
「没事,没事。」主子勉力作笑,摆手,要他坐。
还好,主子一见外客,强了意志,镇定许多。他扶着椅背坐下,独叔赶紧去替他张罗热茶,也挪了一只炭盆到他脚边暖着。
「你查到,什麽?」主子不客套,直问。
霍田面有难色。
「你要,老实,说。」主子气虚,句子都断成一截一截。
「寻家应付转运使所下的铜单的矿,并非一般由山里开采的。山矿质硬,寻家那批铜矿却质疏且易潮,因此确认──」霍田沉重地说:「是,水矿,大人。」
主子压住胸口,似在压抑那奔腾的躁痛。他说:「继续。」
「可我国目前尚无开采水矿的技术。」霍田说:「所以即使江河里可能有丰厚的矿藏,我们也束手无策。」他深吸口气。「唯一精通水矿开采之术的,是汤国。」
主子瞠着眼。
独叔替主子端热茶来,恰巧听到这段对话。老朽如他,竟也能听懂这话背後的意义。
「寻奴,寻奴她……」主子咬牙问:「那孩子……是不是做了,做了什麽?」他的意志在溃堤,许多话、许多表情,都没了控制,在霍田这外人面前暴露了他对小姐的感情。听到「那孩子」,霍田的确一愣。
「你说,快说。」主子催。
霍田的拳头握得极紧,似乎连他也不敢置信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事实。
「大人可知道銎江?」
「知道。」銎江是三川的支流之一,位玉漕东北五十里。
「寻家的矿权地极浩,其中便涵盖銎江,及三川支流近百余条。可以说,玉漕以东北近汤国处,所有江河都含在寻家地权其中,据我国律法,寻家有权任其开发。」霍田苦着脸说:「我们首先发现,寻当家将銎江……全权让与汤国的一支『拓团』,开采銎江全线水矿。那批出给转运使的铜矿,便采自於此。」
主子的脸僵凝着。
「那批拓团技师与工人,虽作穷州人打扮,可附近居民皆说,他们说话有汤国人腔调,有些工人甚至不谙我国语。他们确实是汤国人无疑。」
主子有点不信,想推翻。「或许,或许他们是聘来替寻家作工的,就像那些峞国人……」
「下官也希望事情如此单纯,大人。因此,差人秘密捉了一人私讯,套出了话。」霍田脸色沉痛。「原来,寻当家和汤国的拓团签了这样的合同。」
「什麽,合同?」主子的声音有些凄厉。
「除銎江外,包含东边之瑬江、铊河,及南边之鏖江、镗湖,共五处,汤国拓团皆可以水矿技术开采铁矿、铜矿、锡矿及玉矿,且所采之矿皆可运回汤国。他们会先将水矿运到三川防线的周山处,此处乏驻军,不易遭查。到了夜里,再派小船迂回运到汤国阵线中,由军舰送回汤国。」
「那寻家,可以得到什麽?」
「汤国需传寻家水矿之术,及三分之一铜矿与五分之一铁矿,以为交换。」
独叔恍然,而主子脸色更是白如纸。
「这,这如果让穰原知道,」主子颤抖。「这,这是……」
「是卖国,大人。」霍田绷着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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