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帆帆乖巧地探身下地。
诸航拾级而上,她要去书房里静一静。
厨房里雾气腾腾,吕姨和谁在打电话,炉上的水开了都没注意到。
“冷战得很厉害呢,好像现在都不睡一张床……她对帆帆也没以前那么好,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是待在书房,就是出去乱转……卓将都让着她,说话做事看她脸色……嗯……我真看不惯……好,以后再联系,哦,小晖,不要再买杏仁过来了,上次还有许多呢!”
吕姨挂上电话,匆忙去关上炉火,水从壶里漫出来,一灶台都湿淋淋的。她提着壶,转过身,一抬眼,惊得失声大叫:“诸中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诸航重重闭了下眼,再睁开:“吕姨,你真的老了。”
吕姨把水壶放回炉上,心虚地挤出满脸笑:“一时大意,我平时很少这样的。”
“明天让小喻去给你买火车票,这个月的工资我算全月给你,你不要忙了,回屋收拾收拾吧!”诸航一字一句,说得特别缓慢、清晰。
吕姨瞠目结舌:“这是怎么了,诸中校平白无故说这些。”
“吕姨应该懂的。哦,那些杏仁你带着,我们家都不爱吃那东西。”
吕姨脸色倏地苍白:“诸中校,我只是说了几句闲话。不至于犯了多大的错。以后,我会管住我的嘴。”
诸航淡淡地笑:“我以为我给过你机会,但你老得一直记不住现在我是卓绍华的妻子。我去叫唐嫂,让她过来收拾厨房。”
“诸中校” ……吕姨上前拉住诸航欲争辩,外面突然传来咣的一声声响,然后是咚地什么倒在地上。
诸航甩开吕姨的手往外跑去,唐嫂也冲了出来。
院中的角落边,帆帆已经从倒地的自行车下爬了出来,看到焦急的诸航,小嘴只扁,指指额头:“妈妈,这里有个球!”
诸航看过去,额头上鼓起了一个很大的包,隐隐渗出血印。
“是它撞帆帆!”帆帆太疼了,泪水刷地冲出了眼眶。
荷花缸!“唐嫂,把帆帆带回屋擦点药,还有,捂住他的耳朵!”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诸航四下张看,墙角边有块圆石,是吕姨入冬时腌制雪菜用的。她抱起来,然后高高举起,对着荷花缸狠狠砸去。
咣当一声,缸沿裂开了个大口子,接着,诸航又是几下,缸碎裂了一地。另一只,也没逃脱被砸的下场。
拍拍两手的泥,长舒一口气,这种感觉很解气、很爽快。
卓绍华站在太湖石边,他是诸航举石砸缸时进院的。即使他出声,也拦不住诸航了。她清澈、晶亮的眸子里,有团火在烧。
半个小时前,接到卓明的电话,说诸航要求转业。他默默听着,卓明问为什么,他都答不出。非常可悲,她的所有决定,都已与他无关,他是最后的知情人。
“卓将,”吕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过来:“诸中校要辞退我,让我明天就走。你一结婚我就来这里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头皮麻麻的,还伴有嗡嗡的耳鸣。“知道了,我问问诸航去,你先去休息。”
“那我明天暂时不走?”吕姨像抓着了救命稻草。
“不要问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诸航的声音插进来,她眼中的那团火照亮了整个夜空,整个人都紧绷着,似乎已做好和他来一场激战的准备。
“诸航,我们谈一下。”卓绍华上前抓住她的手。
她像被烫了下,飞速抽回手,背到身后,挑衅地瞪着他:“难道你也认为这个家我无权做这样的主?”
“你理智点,不要这么孩子气!”卓绍华皱起了眉头。
“原来你一直都只把我当个孩子!”诸航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出了泪水。原来,教会你舞步的人未必能陪你走到散场。
“我受够了。”她朝他摊开双手,潇洒地耸耸肩。全身的血液,从一根根血管直冲大脑,她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从来就没想过来这里,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你心底里美丽的佳汐女神,你知道她有多无耻、有多龌龊……”
“闭嘴,诸航,请尊重佳汐!”佳汐已经不在,不管做过什么,是对是错,都已埋入土中,让她安宁。
尊重佳汐!诸航低低地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怒火把她残留的理智烧成了一摊灰烬。
“姐姐让我懂得要珍惜,你不要我洗衣、做饭,油瓶倒了都不扶,外面青菜多少钱一斤,不知道,家里有阿姨,出门有勤务兵接送,房屋宽敞,不用担心通货膨胀,不要过问房价有多少泡沫……似乎,这就是一座象牙塔,里面四季如春。你给了我这样的生活,我还有什么可挑剔、可不满,我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是,卓绍华,我待在这里一点都不快乐。我不喜欢这四四方方、连草木都沉闷的院落,我讨厌这上空僵滞的空气,我讨厌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刻意的礼貌、佯装的信任,我讨厌现在的工作,什么都是机密,不管是在家人或是朋友面前,我都要撒谎。那该死的谎言,该死的理智,该死的大度,该死的……我统统都受够了……”
诸航挥舞的双臂戛地僵在半空中,连珠炮似的语句冻结在嘴边,她被卓绍华脸上的表情给惊住了,那是她从没有看过的,仿佛是心疼到极限的一种痉挛。这表情,同样狠狠地撞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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