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微倾上身,靠近乌云珠,轻声笑道:“你过我马上来好吗?我带你。〃乌云珠雪白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嗔怪地瞅了福临一眼,低声说:“看你!……““哎,我是好心啊!〃福临认真地说,〃你分娩刚刚半年,千万不要劳累了,看你脸色多白,况且你体质本来就弱埃〃乌云珠笑着,神采飞扬:“皇上,你太小瞧我了。忘了我头一次瞻仰圣容,不正是马上驱驰之日吗?〃福临深情地盯着乌云珠,只觉心头仿佛灌满了蜜,甜得有些呼吸困难;一股欢乐在胸间回荡,就要奔突出来。他不愿抑制,扬头大笑,青春的热血在全身奔腾。他一勒缰绳,右手高举那柄镶金嵌玉的马鞭,朝座马后臀一抽,猛松丝缰,玉骕骦欢快地一声嘶叫,飞箭一般向南猛冲,尥开四蹄,如一道白色流星,划过黄绿相间的平坦坦的草原。乌云珠心里暗暗着急,连忙鞭马追赶,侍从宫女也紧紧跟上。但福临的那匹神骏蹄下就如生风一般,她们哪能追得上!眼看那白色的流星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向东边弯过去。乌云珠灵机一动,掉转马头向东,猛加三鞭,抄直线近路去拦截福临。桃花马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情,跑得又快又稳,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响,地上的杂草拉出了长线,乌云珠果然在二里以外,跑到了福临马前数十丈的地方。玉骕骦见到了同类,自然而然地追跟在后,当桃花马放慢步速时,它也无意超过可爱的伴侣,并和它一样改用碎步慢跑了。
福临大笑道:“你真灵巧!竟然抢先一步。〃乌云珠微微笑着,略略喘过几口气,说:“是侥幸取巧。〃福临审视着乌云珠,不禁挨上去替她擦拭额上的汗珠,感叹道:“贤卿秀外慧中,真令人爱煞!天地钟灵秀,我们满洲也能诞育仙女!”“陛下快不要这样说,叫人羞愧死!〃乌云珠顽皮地笑笑:“天地无私,并不独爱一族。即使妾妃蒙皇上誉为天人,也忘记不了妾妃之母乃江南才女啊!”“正是正是,塞外风云,江南秀色,才使朕得以有你这样一位才貌双绝的贤妃啊!〃话未落音,玉骕骦踩着一片湿漉漉的草丛,前蹄一滑,马身往前一闪,差点把福临摔下去。乌云珠惊叫了一声,陡然伸手去拉她根本够不着的福临,也几乎从马背上掉下来。好在福临用力一勒缰绳,玉骕骦猛地纵身跃起,又恢复了平衡。福临得意地笑道,〃如何?朕的骑术还说得过去吧?……你怎么啦?脸色雪白雪白的,吓坏了吧?〃乌云珠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说:“陛下继承祖宗鸿业,讲武事、练骑s,自是安不忘危的意思。但马蹄怎能靠得住?以万民仰庇之身轻于驰骋,妾妃深为陛下忧。”“贤妃这一番咬文嚼字,可以做得一齐奏章了。〃福临不在意地开着玩笑。
“陛下驰马疾速如飞,又凶野异常,实在叫人提心吊胆,你……也该为我想一想,为太后、为皇子……”福临心里一阵感动,笑道:“今天我不过是太畅快了。天高地阔,风爽马健,真使我一舒怀抱,烦闷顿消!”“怎么?”乌云珠敏感地扭头注视着福临。
“唉,你不晓得,议政王大臣那帮老头子,真不知是什么心肠!……”他向乌云珠细说起这件使他长期以来十分恼火的事情:春天,郑成功被赶到福建沿海岛屿上,定远大将军济度班师回朝,于是福临的注意力便完全集中到朱由榔占据的西南。对南明的战事,福临已全权交给大学士洪承畴办理。自洪承畴出任以来,各种诽谤诬蔑之词就不断从满洲亲贵那里灌进福临耳中。尤其近两年,洪承畴围而不攻,长时间屯兵湖南,不见进取,弹章更如飞雪一般呈进皇上。福临不为所动,始终信任洪承畴。因为他知道,洪承畴正在苦心孤诣地贯彻福临的剿抚并用的方略。谁知这一来,又引起议政王大臣中的另一番议论,说什么南明拥有的李定国、孙可望,都是张献忠的养子,两员虎将啦;什么地险兵悍,攻入不易,不如划地以守啦;甚至有人提出干脆放弃云贵两省,同南明小朝廷两相和好。这把立志要做一代雄主的福临气得七窍生烟。
他今天对董鄂妃说起,不免又形于词色:“一统天下,金瓯岂能有缺!入关才十四年,这些人便如此老朽昏庸、怯懦无能,当年平定天下的锐气都哪里去了?真想挑几个最不中用的,严加惩处!〃乌云珠非常文静地说:“这等事情妾妃安能置喙?但以妾妃愚见,诸大臣纵有过失,终究是为国事着想,并非为自身谋利。陛下不必生气,喻以理动以情,总能使其心服。不然,大臣尚且不服,何以服天下之心?〃福临望着她感慨地说:“有你在身边,朕心中着实松宽多了……”他们并马交谈,又亲密又愉快,不知不觉,东行宫就在眼前。福临看看天色还早,便说:“你先去歇息,我随意去转转,s几只山j野兔,明天就有下酒物了。〃乌云珠蹙紧眉头:“陛下驰马千万当心,以天下为重埃〃福临温存地笑着,摆摆手,领着侍卫们驰走了。
太阳落下西山,暮色渐浓,福临才余兴未尽地回到东行宫。他连正殿也不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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