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霞!海燕!……”
“海霞!海燕!快来人呀,你爸不好了,这是怎么了,快来呀。”
徐治国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的左边脸上像有一把钳子使劲地将整个五官和皮肤扯向左边,嘴角歪向左耳,向外流着涎水,连舌头都向左歪着伸出来。
徐海霞赶紧拨120,张桂云和海燕吓得哆哆嗦嗦,不知如何是好。海霞急得跺着脚说:“快给爸穿上衣服呀,救护车马上来了!”可是,谈何容易,徐治国高大魁梧的身体左边身子已完全不能动弹,根本就无法穿上衬衣,张桂云只好用毛巾被把他卷起来,七手八脚抬上救护车,母女三人跟着车呼啸而去。一路上,张桂云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擦不断,还扯着医生的袖子问人会怎么样。老太太倒下的那一幕曾深深刺激了她,现在她被徐治国再一次吓得魂不附体。
进了医院,马上做ct、抽血、高压氧,张桂云在这里形同摆设,只知道哭,根本帮不上任何忙。海燕猛然想起独自在家睡觉的琛琛,又慌慌张张跑回家。只有靠海霞前后跑得大汗淋漓,又打电话找童大夫联系专家。天亮时,徐治国已脱离生命危险,韦悟陪着童大夫带着心血管病专家来会诊,结果是重度中风。
“以后会怎么样?会瘫吗?会死吗?会植物人吗?”张桂云追着专家不放。
专家停下来,耐心地告诉她,任何危险都有可能,就看恢复得怎么样。能否重新站起来,关键看康复,而且还要防止复发,少受刺激。
刺激!张桂云跌坐到木椅子上,她现在才意识到,昨天晚上她做了件多么丧心病狂的事,她在床前哭着数落了徐治国两个小时。然后,像下了必死的决心,她向徐治国郑重宣布:“大国,我想通了,我真的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我同意离婚,咱们办手续吧……”话音没落,张桂云就眼睁睁看着她丈夫身子一歪,再没清醒过来。她好后悔呀,禁不住放声大哭。
韦悟帮徐海霞把徐治国安排进病房后,局里的大队探视人马来了,秘书小刘送来了支票,局党委书记和办公室主任提来了花篮,司机从车上卸下一箱箱水果和补品。
徐局长住院是全系统的大事,张桂云接待来宾接待得受宠若惊。因为不论是谁,临走时都要拉着她的手,严肃地嘱托她:“张桂云同志,你辛苦了,徐局长就交给你了。”她恍惚觉得,她丈夫徐治国压根本来就是这些人的,只有倒下了,才是她张桂云的,连这些外人都这样想,她不禁悲从中来。她从来就没真正拥有过她丈夫,他只把她当成模具,磕出了两个女儿;他又把她当成保姆,伺候全家老小。现在,她又成了他的护士,所有的人都把徐治国交给她了,让她依稀体会到妻子两个字的凄楚。
但张桂云的腰杆很快就硬朗起来,因为曲莉莉来了。
她丈夫的老情人曲莉莉来了。这个女人的出现,彻底恢复了张桂云的平衡,简直是自豪。因为,她作为妻子可以守在徐治国身边,而曲莉莉,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守在她的情人身边,她就是做不到,她没有任何办法做到,她也没有资格做到。
张桂云以欣赏者的眼光,看曲莉莉在病房楼下转了一个下午。在7月的酷暑下,她一会儿在树荫下喝口矿泉水,一会又蹭到楼下手搭凉棚往上张望,一袭黑裙在刺眼的阳光下晃来晃去,像蓝天里乱飞的黑老鸹,手里的鲜花在玻璃纸里一会儿就失去了娇艳。
张桂云从淡蓝色百叶窗的缝隙里一直盯着那个黑影子,那块挡在她和徐治国中间,发作了十年的黑云彩,现在一览无余地暴露在阳光下,无处躲藏,眼瞅着心爱的人躺在病床上,倍受煎熬。张桂云尝到了复仇的快感,她甚至想彻底翻身闹革命,冲下楼去羞辱她一顿,她心里像重新沐浴了一番,清新爽洁,不紧绷。
曲莉莉终于没敢上来,7月的太阳在“流火”,她的世界却开始下雪,张学友不停地在她心里唱着《吻别》:
“我的世界开始下雪
冷得让我无法多爱你一点
冷得连隐藏的遗憾都那么地明显……“
曲莉莉无奈的眼泪滴落在包装鲜花的玻璃纸上,如同融化的雪粒,在与她所爱的男人吻别,她的思念像断了线的风筝,已经飞不进徐治国的世界。
到了下午5点,她的花被小护士捎上来,说是一个朋友送来的。张桂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一把五颜六色的康乃馨的花枝,已被曲莉莉的手心握成墨绿色。徐治国的病房里摆满鲜花,海燕要把这束花用玻璃杯浸起来,但被张桂云粗鲁地夺下杯子,她把花随便往窗台上一扔,她要亲眼看到曲莉莉的心情烂成一摊水。
第二天,花朵已经焉了,失去水分的滋养,完全变成红不红黄不黄的颜色。
第三天,每一朵花都缩成一团,花瓣沿上出现一圈黑。
第四天,所有的花朵都成了黑不黑、褐不褐的颜色,低头耷拉尾地平贴在大理石窗台上。
张桂云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她把残花划拉进垃圾筒,用抹布把窗台擦得干干净净。现在,曲莉莉在她心里彻底死了,她心里晴空万里。再看看躺在床上挂满吊瓶的男人,她终于满意地认为,现在她的丈夫真的完全属于她了,谁也无法再兴风作浪,她的家庭保卫战终于成功了,她已百毒不侵。想到这里,张桂云激动得热泪盈眶。
徐海燕的离婚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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