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不言,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父亲:“那么,我去外头瞧瞧,有没有新样儿的、价廉物美的首饰。”
他在汴京各个市集里转悠,顺带看了一下夏国使节所住的公馆,果然大箱笼、小箱笼堆着,马车牛车系在门口的桩子上。王药心知肚明,没有丝毫停留,转而绕过去,到各家当铺“挑”首饰。
他自然是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任店家热情地拿了多少满当的簪环来看。心事想够了,才随意点数着大小的首饰匣子:“这两只钗,这条璎珞,还有这两对手镯留着。新妇喜欢素净典雅的,那些盘金点翠、珠围翠绕的家伙什儿,估计她不爱。”
当铺朝奉笑道:“您真是个体贴郎君!有道是‘情比金坚’,我这里还有一支素金的簪子,别看着简单,金子料极好!”他屁颠屁颠捧出一个盒子,神秘兮兮地打开放在王药面前:“我们这行当不骗人,俗话说‘七青、八黄、九紫、十赤’,您看看这颜色,妥妥的赤金!”
王药怔了片刻,突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拈起金簪端详着,眉梢眼角都是惊喜。
当铺朝奉被他傻笑得正有些不乐,皮笑肉不笑道:“客官以为是假的?不是小的卖弄,您看看这素金簪上的纹样——”
王药拱手笑道:“我知道,这纹样是莲花星辰,看着简单,却是契丹人信奉的佛教和太阳神祗的意思——而契丹那里有几处金矿,出的都是最好的狗头金,炼出来的纯度也特别的高,所以这簪子用金极纯,对不对?”
朝奉眨巴着眼儿,好半天笑道:“对对,您内行!”
王药把簪子翻到背面,那里还有契丹特有的文字,小小一个,藏在星辰的下方,这朝奉定然也不认得:这是一个大雁的“雁”字。
朝奉见王药牢牢地握着簪子,满脸都是遏不住的喜色,心道大约可以赚几个了,愈发喋喋道:“这簪子来之不易,但一定是真货。当年来铺子里当当的,是从北边过来的士兵,腿都残了,手里只有这支簪子,说是从契丹俘虏那里得来的,真正是好东西……”
王药早听不进去了,只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他在朝奉喋喋的话语里,想象着八年以前那个夜,他遍身鞭伤,从黑漆漆的牢房进入了一个天堂,她的温软妩媚,纵使还未生感情之前就叫人流连,每一个细节,如今回忆起来,都像是才发生的一样,让他顿时产生了无比的勇气,敢于去面对接下来可能面对的一切艰难险阻。
突然耳边一阵静,王药这才发现那朝奉的话说完了,他敷衍地点点头:“您说得不错。意思好,兆头好——情比金坚么,谁说不是呢!”连还价都不还价,连着其他几个盒子一道抱走了。
王宅里张灯结彩,到处铺红着绿,喜气洋洋的一片气氛,等候着他们家小儿子的婚仪。王药一点喜气都没有,漠然地瞥了一眼,抽身进了家里特意为他准备的新房。到处都是红色的,看得心烦意乱,而他必须静下心来,慢慢梳理接下来要准备的事。
他的家人不肯离开故国,他的软肋就永远握在赵王手里。唯一的办法只剩下釜底抽薪。王药在脑海中思忖着赵王文质彬彬而实则凌厉的模样,他们倒算是棋逢对手,如今这一场暗战,且看鹿死谁手吧!
☆、fo
迎娶的日子到了,王家到戚家的大路上,鞭炮声声,锣鼓喧天,戚家门前围满了附近的小儿和戚家的男亲,按照“杜门”的习俗,纷纷问骑乘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儿要利市钱。新郎官礼节性地微笑着,按着规矩叫陪侍的小厮发了装铜钱的红包,拿到钱的人哄散离门,喜气洋洋的喜娘扶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媳妇出了大门,一路尽是踏着红毡子,被引着进了花轿。
鼓乐声声,喜气洋洋的大支队伍开往王家宅子,新人跨过马鞍、蓦草、银秤,男方家里朝着外头大撒谷豆钱果等,引得一群孩子来哄抢。而后喜娘把一条绾成同心结的彩缎交到王药和戚芸菡两个人手中,引至家庙参拜天地祖宗,又回正厅叩见父母双亲,最后是夫妻交头对拜,戚芸菡在盖头里看不见外面,手叉腰间,盈盈一屈膝,向王药行了礼。而王药却是躬身做了一个大揖,腰弯得近于直角,而且好久不起。
亲友们哄堂大笑,纷纷玩笑道:“瞧新郎官多么高兴,给娘子行礼都行得不记得起身了!”
戚芸菡从盖头下面看不到,但也又羞又急,又不好出声提醒,只能尴尬地立在那里。而王药心里默念着:“芸娘,从今日起,我把你引进了无法回头的境地,前方就算不是泥犁,也一定不是福地。我这一礼,先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接下来新郎送新娘进洞房坐床,合卺酒、合髻礼过后,新娘卸掉严妆,在洞房的床榻上盘坐等候,而新郎外出拜客饮酒。
王药刚到外头,家中婚宴上就来了一位贵客,王药急忙放下酒杯上前迎接:“赵王殿下!”
赵王今日也是庄重至极,非常给面子,直角幞头,绯色曲领大袖的公服,腰束玉带,进门却一点都不骄矜,拱手道:“却疾弟,今日大喜!恭喜恭喜!”
王家人受宠若惊一般,急忙行了拜见王侯的大礼,赵王一个一个扶着,一副礼贤下士的谦和,最后扶起王药时,含笑低声道:“如今两国战事一触即发,为国为民,还要请却疾弟新婚大喜之后,投身报国呢!”
王药波澜不惊地抬首笑道:“赵王栽培,是王药的福气。等新妇怀娠,便来报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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