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怕守活寡的生活不太适合康妮。”
“活活守寡!”克利福答道,把这短语讲得更明确了。
他沉思了一会后,脸孔通红起来,发怒了。
“怎么不适合她?”他强硬会问道。
“她渐渐地清瘦了……憔悴了。这并不是她一向的样子。她并不象那瘦小的沙丁,她是动人的苏格兰白鲈鱼。”
“毫无斑点的自鲈鱼,当然了!”,克利福说。
过后,他想把守活寡这桩事对康妮谈谈。但是他总不能开口。他和她同时是太亲密而又不够亲密了,在精神上,他们是合一的;但在r体上,他们是隔绝的;关于r体事件的讨论,两人都要觉得难堪。他们是太亲密了同时又太疏远了。
然而康妮却猜出了她的父亲对无利福说过了什么,而克利福缄默地把它守在心里,她知道,她是否守活寡,或是与人私通,克利福是不关切的,只要他不确切地知道,和不必一定去知道。眼所不见,心所不知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康妮和克利福在勒格贝差不多两年了,他们度着一种漠然地生活,全神贯注在克利福和他的著作上。他们对于这种工作的共同兴趣不断的浓厚。他们谈论着,争执着行文结构,仿佛在那空虚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在真正发生似的。
他们已在共同工作着,这便是生活——一种空虚中的生活。
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不存在了。勒格贝,仆人们……都是些鬼影。而不是现实。康妮也常到园和与园圃相连的林中去散步,欣赏着那里的孤僻和神秘,脚踢着秋天和落叶,或采摘着春天的莲馨花。这一切都是梦,真实的幻影。橡树的叶子,在她看来,仿佛是镜子里摇动着的叶子,她自己是书本里的人物,采着莲馨花,而这些花儿也不过是些影子,或是记忆,或是一些宇。她觉得什么也没有,没有实质,没有接触,没有联系!只有这与克利福的共同生活,只有这些无穷无尽的长谈和心理分析,只有这些麦尔肯爵士所谓的底子里一无所有而不能长久的。为什么底子里要有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传之久远?我们始且得过且过,直至不能再过之日。我们姑且得过且过,直至现在“出现”之日。
克利福的朋友——实际上只是些相识——很不少,他常把他们请到勒格贝来。他请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批评家,著作家,一些颂赞他的作品的人们。这些人都觉得被请到勒格贝来是荣幸的,于是他们歌颂他。康妮心里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不呢?这是镜中游影之一。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她款待着这些客人——其中大部分是些男子。她也款待着克利福的不常来的贵族亲戚们。因为她长得温柔,脸色红润而带村对的风态,有着那易生色斑的嫩自的皮肤,大大的蓝眼睛,褐色卷发,温和的声音和微嫌坚强的腰部。所以人家把她看成一个不太时髦,而太“妇人”的女子。她并不是男孩似的象一条“小沙丁鱼”,她胸部扁平,臀部细小。她太女性了,所以不能十分时髦。
因此男子们,尤其是年纪不轻的男子们,都对她很献殷勤。他是,她知道如果她对他们稍微表示一点轻桃,那便要使可怜的克利福深感痛苦,所以她从不让这些男子们胆大起来。她守关那闲静而淡漠的态度,她和他们毫无密交,而且毫无这个意思。因此克利福是觉得非常自得的。
克利福的亲戚们,对她也很和蔼。她知道这种和蔼的原因,是因为她不使人惧怕。她也知道,如果你不使这些人有点怕你,他们是不会尊敬你的。但是她和他们也是毫无密交。她接受他们的和蔼和轻蔑,她让他们知道用不着剑拨弩张。她和他们是毫无真正的关系的。
时间便是这样过着。无论有了什么事。都象不是真正地’有那么回事,因为她和一切是太没有接触了。她和克利福在他们的理想里,在他们的著作里生活着。她款待着客人……家里是常常有客的。时间象钟一样地进行着,七点半过了是八点,八点过了是几点半。
第三章
然而,康妮感着一种日见增大的不安的感觉。因为她与一切隔绝,所以不安的感觉便疯狂似地把她占据。当她要宁静时,这种不安便牵动着她的四肢;当她要舒适地休息时,这种不安便挺直着她的脊骨。它在她的身内,zg里,和什么地方跳动着,直至她觉得非跳进水里去游泳以摆脱它不可。这是一种疯狂的不安。它使她的心毫无理由地狂跳起来。她渐渐地消瘦了。
这种不安,有时使她狂奔着穿过林园,丢开了克利福,在羊齿草丛中俯卧着。这样她便可以摆脱她的家……她得摆脱她的家和一切的人。树林象是她唯一的安身处,她的避难地。
但是树林却不是一个真正的安身避难的地方,因为她和树林并没有真正的接触。这只是她可以摆脱其他一切的一个地方罢了。她从来没有接触树林本身的精神……假如树林真有这种怪诞的东西的话。
朦胧地,她知道自己是渐渐地萎靡凋谢了;朦胧地,她知道自己和一切都没有联系,她已与实质的、有生命的世界脱离关系。她只有克利福和他的书,而这些书是没有生命的……里面是空无一物的易”,批评“知易行难”、“知行合一”之说。提出知行进化的,只是一个一个的空d罢了。她朦胧地知道,她虽然朦胧地知道,但是她却觉得好象自己的头碰在石头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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