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避避风:会计是一位前神学教授,服务台里坐着一位大使(他在外国电视里抗议入
侵)。
她又一次为自己的腿担忧。还在小镇餐馆里当女招待时,她看到那些老招待员腿上都是
静脉曲张,就吓坏了。这种职业病源是每天端着沉重的碗碟,走,跑,站。但新工作没有那
么多要求。每次接班,她把一箱箱沉重的啤酒和矿泉水拖出来,以后要做的事就只是站在餐
柜后面,给顾客上上酒,在餐柜旁边的小水槽里洗洗酒杯。做这一切的时候,卡列宁驯服地
躺在她脚旁。
她结完帐,把现金收据交给旅馆头头,已经过半夜了。她去向那位值夜班的大使告别。
服务台后面的门通向一间小屋,还有一张他可以打个腕的窄床。值班床上的墙上方贴着他自
己和许多人的镶边照片,那些人冲着镜头笑,跟他握手,或者伴他坐在桌子边上签写什么东
西。有些照片附有亲笔签名。这个光荣角里还陈列着一张照片,那是他自己与面带微笑的肯
尼迪。
这天晚上,特丽莎走进这间屋子,发现他的交谈者并非肯尼迪,而是一位六旬老翁。她
从未见过此入,那老头一见她也立即住了嘴。
“没关系,”大使说,“她是朋友,在她面前你尽可随便说话。”然后又对她说,“他
儿子今天给判了五年。”
她后来才知道,在入侵开始的那几天,这老头的儿子和一些朋友一直监视着入侵特种兵
部队的某所大楼,看见有些捷克人在那里进进出出,显然是为入侵者服务的特务,他和朋友
们就跟踪那些人,查清他们的汽车牌号,把情报通知前杜布切克的秘密电台和电视台,再由
他们警告公众。在这一过程中,孩子与他的朋友曾彻底搜查过一个叛国贼。
孩子的父亲说:“这张片子是唯一罪证,他们亮出来以前,他什么也不承认。”
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报纸的剪样:“这是从1968年的《时报》上剪下来的。”
照片是一个小伙子掐着另一个人的喉头,后面有围观的人群。照片标题是:《惩办勾结
者》。
特丽莎松了口气,那不是她拍的照片。
她带着卡列宁回家,步行穿过夜幕下的布拉格,想着她那些拍摄坦克的日子。他们是多
么天真,以为自己拍照是冒着性命为祖国而战,事实上这些照片却帮了警察局的忙。
她一点半才到家。托马斯睡着了,头发散发出女人下t的气味。
8
什么是调情?有人可能会说,调情就是勾引另一个人使之相信有性j的可能,同时又不
让这种可能成为现实。换句话说,调情便是允诺无确切保证的性j。
特丽莎站在酒柜后,那些要她斟酒的男人都与她调情。她对那些潮水般涌来没完没了的
奉承话、下流双关语、低级故事、猥亵要求、笑脸和挤眉弄眼……生气吗?一点儿也不。她
怀着不可抑制的yù_wàng,要在社会底层暴露自己的身体(那个她想驱逐到大千世界里的异体)。
托马斯总是努力使她相信,爱情与做a是两回事。她当时拒绝理解这一点,而现在,她
周围全是她毫不在乎的男人,与他们做a会怎么样呢?如果只以那种称为调情的、即无保证
的允诺形式,她渴望一试。
不要误会,特丽莎并不希望报复托马斯,只是希望为自己的混乱找条出路。她知道自己
已成了他的负担:看待事物太严肃,把一切都弄成了悲剧,捕捉不住生理之爱的轻松和消遣
乐趣。她多么希望能学会轻松!她期望有人帮助她去掉这种不合时代新潮的态度。
对某些女人来说,如果调情只是她们的第二天性,是不足道的日常惯例;对特丽莎来
说,调情则上升为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目的是告诉她:她是谁,她能做些什么。她把这一
问题变得重要而严肃,使之失去了轻松,变得有迫感,变得费劲,力不胜任。她打破了允
诺和不给保证之间的平衡(谁能保持平衡即说明他有调情的精湛技巧);过分热情地允诺,却
没表达清楚这个允诺中包含着她未作保证的另一方面。换一句话说,她绘每一个人的印象就
是她准备接受任何人。男人们感到已被允诺,一旦他们向她要求允诺兑现,却遭到强烈的反
抗。他们对此的唯一解释只能是,她是狡诈的,蓄谋害人。
9
一天,一个约摸十六岁的少年坐在柜前的凳子上,好生生的谈话中不时跳出一些挑逗字
眼,如同作画时画错了一条线,既不能继续画下去又不能抹掉。
“那是你的一双腿。”
“你的眼睛能看透木头嘛!”她回敬道。
“我在街上就看见你了。”他回答。这时她转身去侍候别人。等她忙完了,他要一杯白
兰地。她摇了摇头。
“我十八岁了!”他抗议。
“把身份证给我看看。”特丽莎说。
“不!”少年回答。
“那么来点软饮料?”特丽莎说。
少年一言不发起身就走了。约半个小时之后,他又转来,动作夸张地找了张凳子坐下,
十步之内都能嗅到他口里的酒气。“软饮料拿来!”他命令。
“怎么啦,你醉了!”特丽莎说。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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