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枝从暗阁内出来,并没有往后台走。
她的后台放着事先准备好的服装,但她不用看就知道,那定然是被动过手脚的。
林初和霜冷,她的两个侍女,前者早在几日前就有些不对劲,后者倒是没什么表现,但念枝也不是很在意。
这种舞夜之前,各路龙蛇混杂,稍微机灵一些的伶人,都不会只准备一份舞曲,只准备一套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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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通过狭长的暗道,绕过三处门房,找到胡老头的另一个住所,在他的带领下,直接进入了萧七爷的住处。
萧七爷今天没有穿他的长袍。
他难得的换上一件西式的装扮,头发齐整梳往后方,露出斜飞的眉峰,和饱满的额头。
他早已不年轻,但今天的他,却好像一个即将赴宴的年轻人。
他站在一副全身镜前,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扯着领结,眼眸暗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爹。”念枝趿拉着一双丝绸拖鞋,随随便便套了件袍服,就这样晃晃荡荡走进来,吊儿郎当。
萧七在镜子前没转身,顺着镜子映出的景象,看着念枝。
他紧紧盯着那镜子里的人。
好像要透过这个姑娘的影子,看出点什么。
就这样看了许久,他的眼睛里黑沉沉的东西变了几分:“你同她其实一点也不像。”
“是吗。”念枝拢了拢头发,随意笑,“那又怎么样呢。”
“她走路从来不会这样。”萧七眉头皱了一下,“没个正行。”
“京都第一伶总要有第一的样子,我可没有那个名头,也撑不出那个模样。”念枝懒洋洋,“怎么着?干爹这是大晚上多愁善感了?”
萧七没有说话,只是斜睨她一眼。
“这哪儿成啊,大好的夜晚时光,干爹怎么没个精气神。”念枝往他床榻那边一靠,随手抓来一只抱枕,“莺莺燕燕,衣香鬓影,*苦短日高起啊。”
“她也没你这般口无遮拦。”萧七苦笑了一下。
他在还对着镜子,似乎是不想面对她,面对这张相似度极高的脸。
念枝一开始并不清楚萧七爷和“念枝”的关系,如今终于心知肚明。
念枝,或者说,“念枝”,应该和萧七的故人有血缘关系。
比如说,母亲?
或者是,姐妹?
都有可能。
当初的原主并不知道这一层次的真实故事,估计“念枝”对此也有过猜测,但此时,念枝明白,她可能可以搞清楚整个过往。
“你母亲当年也是在这一天成名的。”
……果然,真是可以脑补狗血一滩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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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枝”的母亲,叫沈枝,曾经是红极一时的名伶。
那时候的香榭丽会所还不叫“香榭丽”,而她的母亲,也只是个落魄的小家姑娘,以卖唱维持生计。
小家也会出凤凰,沈枝没有一个光鲜的出生,却天生一副好颜色,婉转曼妙歌喉。
这种年代,满清刚刚灭亡,人民政府新旧交替。
乱世出英雄,乱世也出惨剧。
沈枝的母亲,也就是“念枝”的外婆过世后,她父亲续娶的女人很快生了儿子,米粮价高,生存不易,而作为“不值钱”的女儿,沈枝被继母“卖”进了风月场。
其实这在那样的年代,这般归宿,已经是能够存活下来的幸运。
古人有易子而食,今人也有卖女养儿。
自古以来的悲剧和轶事,都逃不过战争穷困、阶级lún_lǐ。
而沈枝,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成了萧七爷手下的歌女之一。
萧七爷当时也不叫萧七,他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然而在讲述这段旧事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念枝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沈枝这个人,读过一些书,有些出淤泥而不染的通透。
乱世里不缺清醒的人,不缺有傲骨的人,但清醒桀骜之人,通常都不大好过。
不随波逐流,浮萍没有可依傍的磐石,在这片改革和穷困交错的时代里,沈枝只是千千万万可怜人中的一个,而她这一生唯一一点幸福的时候,可能就是遇上一位军阀。
她和他有了“念枝”,“念枝”最初的名字已经不可考究,她后来被萧七捡回来,冠以生母的名字,这是后事。
而在有女儿“念枝”之后,沈枝很快被军阀厌倦,男人多fēng_liú,fēng_liú者最能造就伤心人。
沈枝大受打击,但腹中的孩子又好像让她突然有了精气神。
为母则刚,沈枝突然之间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女人,她像一个闪闪发亮的聚光点,很快脱颖而出。
萧七在这时候,终于注意到她。
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
一个突然爆发出灼灼生命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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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念枝笑了。
萧七的思绪被打断,也没有恼,只是看她笑。
“你笑的时候,倒是有些像她。”他道。
“干爹,你真可怜。”念枝又笑,咯咯咯,停不下来。
萧七摇了摇头,从柜子里抽出一只红木雕花的老盒子。
“穿上吧,香榭丽之夜头名,就是你的。”
念枝一眼认出,那是记忆中“念枝”夺魁时穿的衣服。
一套旧式米色长裙,花纹繁复,带着几十年前的烟火气。
曾经她的母亲穿着她登顶,而今,沈枝的女儿也会接手她的命运,上一世,“念枝”和沈枝的命运何其相似。
然而如今,她是念枝,宋涟城,也不是原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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