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蒂亚反驳,并且继续用水银热气熏了整整七十二小时;到这个时候,尸体已经开
始象蓝白s的蓓蕾一样裂开,发出细微的咝咝声,屋子里弥漫了腐臭的气味。这时
,霍·阿·布恩蒂亚才允许掩埋尸体,但是不能马马虎虎地埋掉,而要用对待马孔
多最大的恩人的礼仪下葬。这是全镇第一次人数最多的葬礼,只有一百年后格兰德
大娘的葬礼才勉强超过了它。在划作坟场的空地中间挖了个坑,人们把吉卜赛人放
入坑内,并且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人们唯一知道的名字:梅尔加德斯。然后,
人们连续几夜为他守灵。左邻右舍的人聚在院子里喝咖啡、玩纸牌、说笑话,一直
闹嘈嘈的,阿玛兰塔趁机向皮埃特罗·克列斯比表白了爱情;在这以前几个星期,
他已经跟雷贝卡订了婚;在从前阿拉伯人用小玩意儿j换鹦鹉的地方,如今他开了
一家乐器和自动玩具店,这地方就是大家知道的“土耳其人街”,这意大利人满头
油光闪亮的容发,总要引起娘儿们难以遏止的赞叹,但他把阿玛兰塔看成一个淘气
的小姑娘,对她并不认真。
“我有个弟弟,”他向她说,“他就要来店里帮我的忙了。”
阿玛兰塔觉得自己受了屈辱,气虎虎地回答他说,她决定不管怎样都要阻挠姐
姐的婚姻,即使她自己的尸体不得不躺在房门跟前。皮埃特罗·克列斯比被这威胁
吓了一跳,忍不住把它告诉了雷贝卡。结果,由于乌苏娜太忙而一直推迟的旅行,
不到一个星期就准备好了。阿玛兰塔没有抗拒,可是跟雷贝卡分手时,却在她耳边
说:
“你别做梦!哪怕他们把我发配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想方设法使你结不了婚,
即使我不得不杀死你。”
由于乌苏娜不在,而无影无踪的梅尔加德斯仍在各个房间里神秘地游荡,这座
房子就显得又大又空了。雷贝卡负责料理家务,印第安女人经管面包房。傍晚,皮
埃特罗·克列斯比带着熏衣草的清香来到的时候,手里总要拿着一件自动玩具当做
礼物,未婚妻就在大客厅里接待他;为了避免流言蜚语,她把门窗全都敞开。这种
预防措施是多
余的,因为意大利人举止谦恭,虽然这个姑娘不过一年就要成为他的
妻子,可他连她的手都不碰一下。这座房子逐渐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具。自动
芭蕾舞女演员,八音盒,杂耍猴子,跑马,铃鼓小丑……皮埃特罗·克列斯比带来
的这些丰富多采的自动玩具,驱除了霍·阿·布恩蒂亚自从梅尔加德斯去世以来的
悲伤,使他回到了自己研究炼金术的时代。这时,他又生活在一个乐园里了,这儿
满是开了膛的动物和拆散的机械;他想改进它们,让它们按照钟摆的原理不停地动
。奥雷连诺却把作坊抛在一边,开始教小姑娘雷麦黛丝读读写写。起初,小姑娘宁
愿要自己的小囡囡,而不愿要每天下午都来的这个陌生男人;他一来到,家里的人
就让她放下玩具,给她洗澡、穿上衣服,叫她坐在客厅里接待客人。可是,奥雷连
诺的耐心和诚挚终于博得了她的欢心,以致她一连几小时跟他呆在一起,学习写字
,用彩s铅笔在小本儿上描画房子和牛栏,画出金光四s的落r。
感到不幸的只有雷贝卡一个人,她忘不了妹妹的威吓。雷贝卡知道阿玛兰塔的
x格和傲慢脾气,害怕凶狠的报复。她一连几小时坐在浴室里咂吮指头,拼命克制
重新吃土的yù_wàng。为了摆脱忧虑,她把皮拉·苔列娜叫来,请皮拉·苔列娜用纸牌
给她占卜。皮拉·苔列娜照旧含糊不清地说了一通之后,预言说:
“只要你的父母还没埋葬,你就不会幸福。”
雷贝卡浑身颤栗。她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场梦,看见自己是个小姑娘,带
着一只小箱子、一张木摇椅和一条口袋,走进布恩蒂亚的房子……口袋里是什么东
西,她始终都不知道。她想起一个穿着亚麻布衣服的秃顶先生,他的衬衫领子被一
个金s钮扣扣得紧紧的,但他一点不象纸牌上的红桃老k。她也想起了一个十分年轻
、漂亮的女人,有一双温暖、芬芳的手,但是这双手跟纸牌上那个方块皇后好象患
风湿的手毫不相同;这个年轻女人经常把花朵戴在她的头发上,带她到镇上绿树成
荫的傍晚的街头去闲逛。
“我不明白,”雷贝卡说。
皮拉·苔列娜感到困窘。
“我也不明白,可这是纸牌说的。”
雷贝卡对这模糊的预言感到不安,就把它告诉了霍·阿·布恩蒂亚。他责骂她
相信纸牌的占卜,可他自己却悄悄地翻箱倒柜,搬动家具,撬起地板,掀开床铺,
寻找那只装着骸骨的袋子。据他记得,自从房屋改建以来,他就没有见过那只袋子
。他暗中把一些泥瓦匠叫来,其中一个承认他把袋子砌在一间卧室的墙壁里了,因
为它妨碍他g活。接连几天,他们都把耳朵贴在每一堵墙壁上仔细倾听,最后才听
到深沉的“咔嚓咔嚓”声。他们打通墙壁,骸骨袋子仍然完整无损地放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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