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看见l体女人那样感到膝头发软、身体打颤,他终于掉进了怀旧的圈套,心里
朦胧地想,如果当时他跟这个女人结了婚,他就会是个既不知道战争、又不知道光
荣的人,而是一个无名的手艺人,一个幸运的人了。这种为时已晚的、突然的痛悔
败坏了他早餐的胃口。早晨七点,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带着一群起义军官来到
他这儿的时候,他显得比平常更沉默、更恨郁、更孤独。乌苏娜试图把一件新斗篷
披在他肩上。“政府会咋个想呢,”她说。“他们会以为你连买件斗篷的钱都没有
,所以投降嘛。”他没接受斗篷,已经到了门口的时候,看见从天而降的雨水,他
才让她把霍·阿卡蒂奥的旧毡戴在他的头上。
“奥雷连诺,”乌苏娜向他说。“如果你在那儿发现情形不妙,你就想着自己
的母亲吧,答应我啊!”
他向她茫然一笑,发誓似的举起手来,一句话没说就跨出了门槛,去迎接他经
过全镇时将要遭到的恐吓、谴责和辱骂。乌苏娜闩上房门,决定至死也不再打开它
了。”我们就关在这女修道院里烂掉吧,”她想,“我们宁肯变成灰,也不让那些
卑鄙的家伙看见我们的眼泪高兴。”整个早上,她都在房子里——甚至在最秘密的
角落里——寻找什么东西,使她能够想到儿子,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签字仪式是在距离马孔多十五公里的一棵硕大的丝棉树下举行的(后来在这棵
大树周围建立了尼兰德镇)。政府和两党代表以及放下武器的起义军官代表团,是
由一群嘁嘁喳喳的白衣修女伺候的,她们很象一群雨水惊起的鸽子。奥雷连诺上校
是骑着一匹肮脏、脱毛的骡子来的。他没刮脸。他更感到痛苦的是腋下的脓疮,而
不是幻想的彻底破灭,因为他已失去了一切希望,放弃了荣誉以及对荣誉的怀念。
根据他的愿望,没有朗朗的音乐,没有僻啪的鞭炮,没有隆隆的钟声,没有胜利的
欢呼,没有任何能够改变停战的悲
凉x质的高兴表现。一位巡口摄影师为奥雷连诺
上校拍了一张可能留给后代的照片,底版还没显影就被打碎了。
仪式延续的时间,正好是签署文件所需的时间。在一个破旧的马戏团帐篷里,
当中摆了一张普通的木桌,代表们坐在桌子旁边,周围站着忠于奥雷连诺上校的最
后几名军官。在让大家签字之前,共和国总统的私人代表打算宣读投降书,可是奥
雷连诺上校反对这样做。“咱们别把时间浪费在形式上了,”说着,他看都不看就
准备在文件上签字。这时,他的一名军官打破了帐篷中令人发困的沉寂。
“上校,”他说,“请你不要第一个签字。”
奥雷连诺上校表示同意。文件在桌上绕了一圈,在一片沉寂中,从钢笔在纸上
划动的声音,甚至可以猜出每个人签的字儿;在这之后,第一行还是空着的。奥雷
连诺上校准备填上它。
“上校,”他的另一个军官说,“你还有免除耻辱的可能嘛。”
奥雷连诺上校面不改s,在第一份副本上签了字。他还没签完最后一份副本,
帐篷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起义军官,牵着一匹载着两只箱子的骡子。这人虽然十分年
轻,却显得沉着和严谨。他是马孔多地区起义部队的财务官。为了及时赶到,他拖
着一匹饿得要死的骡子,经历了六天困难的行程。他从骡背上异常小心地取下箱子
,把它们打开,接二连三地将七十二块金砖放在桌上。这是大家忘记了的一大笔财
产。在最近一年中,中央指挥部上崩瓦解,革命变成了争当头目的血腥的内讧。在
一片混乱中,谁也不负什么责任了。起义者的金子铸成了金砖,抹上泥土,就无人
监管了。奥雷连诺上校把七十二块金砖也列入了投降书,不容任何商量就签了字。
疲惫不堪的青年军官站在他面前,拿糖浆s的宁静的眼睛盯着他的眼睛。
“还有什么事吗?”奥雷连诺上校问他。
青年军官咬紧牙齿。
“收条,”他说。
奥雷连诺上校亲笔写了一张收条给他。然后,上校喝了一杯柠檬水,吃了一块
饼g(二者都是修女给他的),就到准备给他休息的行军帐篷去。他在那儿脱掉了
衬衫,坐在床边,下午三点十五分拿起手枪,对准他的私人医生在他胸上用碘酒画
的圈子砰地开了一枪。就在这个时刻,在马孔多,乌苏娜揭开炉灶上牛n锅的盖子
,惊异地发现牛n半天都没煮沸,而且牛n里有许多虫子。
“他们把奥雷连诺给打死啦!”她叫了一声。
然后,她服从孤独中养成的习惯,朝院子里瞥了一眼,便看见了霍·阿·布恩
蒂亚;他在雨下淋得透湿,显得愁眉不展,比死的时候老多了。“他是被暗杀的,
”她更准确地说。“谁也没有发发慈悲合上他的眼睛。”
夜里,她透过眼泪看见一个橙黄s的圆盘,仿佛流星一样迅捷地掠过天空,她
认为这是死亡的征兆。她仍在粟树下面,伏在丈夫的膝上哭泣。这时他们就把毛毯
裹着的奥雷连诺上校抬来了,毛毯已给凝血弄得僵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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