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太子,情分非比寻常,是太子最信任的人,日后当上了皇帝,自然脱离不开;二来,他们不能有子嗣,断做不出造反等事,要比其他人,尤其是皇子,安全得多。
张恩是太监总管,手下统领宫中数千名宦官。他们根据职责不同,可以管理内外奏章和皇帝朱批,可以掌管皇城内外礼仪,可以监视地方将领,可以监视参与诉讼,可以参与三法司审理案件,甚至可以代拟皇上谕旨。其权利之大,职权之广,可见一斑。
这是历朝传下来的规矩,太监们拥有此等权势,又仰仗祖宗成例,要动摇其根本,谈何容易?如今,张恩又和外官丁溪若相勾结,隐隐有做大之势,而丁溪若却是太子最痛恨的人,一定要除去。
现下最重要的是,一点一点不知不觉地夺取张恩手中权力,却不能惊动皇帝。两个人都知道,林测已活不过明年春天,必须要在此之前,将大权握在手中。否则到时张恩和丁溪若里应外合,再有其他谄媚小人推波助澜,林殷这个皇帝就只是个傀儡。再想夺权,必是一场恶战。而丁溪若和张恩得罪林见秋到了骨子里,林测一死,林见秋首当其冲,定是池鱼之殃。
林毅聪慧灵秀,看透世情,再经林殷详细讲解,立时将朝中局势弄懂了七八分。两个人细细谋划,详加考虑,不知不觉谈到将近傍晚。
林殷以看病为名来见弟弟,不能待太久,只好告辞。林毅在心中又前前后后仔细琢磨了一遍,他大病未愈,如此费心费力,到底支持不住,软软躺下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中,感到房中似乎有个人。林毅心里一惊,清醒过来,先不睁开眼,仍是装睡,一只手悄悄探到床里,握住暗藏的短剑。
那人悄悄走了过来,林毅手臂蓄力待发,蓦地听到一声啜泣。那声音极低极轻,但对林毅来说,却无异于晴空霹雳。他全身登时放松下来,心里涌上一种又是甘甜又是酸楚的滋味。半晌慢慢张开眼,就着瑰丽的傍晚的霞光,清晰可见那俊挺的浓眉、晶亮的双眼,不是应长歌却又是谁?
应长歌眼圈红红的,脸上犹有泪痕。林毅淡淡地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应长歌泪水又涌了出来,抽着鼻子道:“你刚才,刚才就这么,这么躺着,一动也不动,我还以为,以为……”
林毅轻轻笑道:“小傻瓜。”应长歌抬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抹。林毅道:“不是让你走了么,还回来干什么?”
应长歌低下眼睛不说话,复又抬起头来,露出有些迷惘有些困惑有些害羞又有些无助的神色,期期地道:“我……我也不知道……”
林毅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
你不用知道,我知道就行了。
林毅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而安心的感觉,早已熟悉的冰冷和孤寂,在这一刻竟然不复存在。温暖的情绪悄悄爬上心头,引领着他渐渐进入梦乡。
68 棋子
瑞王林毅大病初愈,前往法源寺烧香还原,路上遇到自山东逃难的灾民。细询之下,方知山东济南水患严重,朝廷得到奏报,命当地布政使、臬台、道台协同济南知府赈灾,开仓放粮。并自国库拨款数百万两,救济当地灾民。
谁知山东临沂、淄博、济南等粮仓竟是空的,半粒粮食也无,当初自农民手中收取的粮食,被官员尽皆贱卖,中饱私囊。朝廷的赈灾粮饷,大多数也被贪污了,并且行贿钦差,妄图掩盖真相。
百姓们无衣无食,饿殍遍野。那些官员害怕百姓逃难,惊动朝廷,派兵把守济南各处出境要道,坚决不放走一个人,进得来出不去。这户灾民实在饿得受不了,甘冒大险,避开官路要道,从山上翻越而出,一路乞讨来到这里。
林毅闻言大怒,连夜写了折子,一本奏上。他一向不理朝政,被皇帝皇后责备过无数次,也不肯改。不料如今竟感同身受,一本诉折写得催人泪下,甚至毛遂自荐,请求前往山东济南勘查审讯。
林测大喜过望,当即应允。太子林殷却反对,理由是瑞王从未打理朝政,这等大案非同小可,应该派个老成持重、沉稳妥当的官员去才是。
瑞王林毅冷冷地道:“怕只怕老成持重,瞻前顾后,沉稳妥当,心机内藏。”他话极少,却字字如刀,也不知是说那些官员,还是另有所指,刺得太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林毅清冽的声音缓慢悠长,在朝堂之上回响:“儿臣是为灾民所感,不敢独善其身,袖手旁观,任百姓陷于水火。定当鼎力办差,绝不辜负父皇厚望。此番前去,秉公办理,绝不偏私。如有半点插差池,儿臣愿当殿自裁,以安百姓,以慰天下!”
一番话说得在场诸位悚然动容。林测任命瑞王林毅为钦差大臣,即日赶往山东济南监察贪污亏空之事,再就地赈济灾民,安抚百姓。
没有人反对,就连太子也默然不语。可是每个人心里都知道,无论林毅此行成与不成,都把太子得罪苦了。山东济南知府,正是太子门生,山东臬台道台均是太子一手提拔。
大家都是宦海浮沉,厮混多年,隐隐嗅出飘荡在空中的阴谋的味道。林毅突然发难,绝非冒然而行,说不定是早有准备。难道,要变天了么?
不到一个月,瑞王林毅巧用智谋,将案子审理得明明白白。这个面冷心冷的王爷,竟然请出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一连杀了五十多个朝廷命官,其中三品以上十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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