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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年,公子寒守着一盏孤灯,独自喝醉了酒,伏在桌上,朦胧间望见对面坐着一名粉衣少年,他便抬起一双朦胧醉眼,颠三倒四道:“你知道他有多少事没告诉过我吗?
他的侧脸枕着桌子,扳着酒盏往嘴里倾倒,手抖得厉害,喝一口洒半口,桌面到处涝了似的汪着酒,沿着袖子滴滴答答往下淌,公子寒突然笑起来,下巴支着桌面,喃喃道:“他不说,可以,他不说,我、我就不问,他要江山,我就给他,但我想他,我想让他来看我,我想让他来看我……”
“你说,他怎么就不来了呢?”
他嘶哑着嗓子重复:“……他怎么就不来了呢?”
笑着笑着,把脸埋在手中,那干巴巴的笑就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桌边一盏昏灯如豆,映着对面少年姣好的脸,少年不答话,只是眼含悲伤的望着公子寒,一只蜘蛛沿着桌腿开始结网,公子寒枕着桌子睡着了,少年的身影停了一会儿,消失在小屋晦暗的背景中。
说是不来,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公子寒刚从宿醉和头痛中清醒过来时,一睁眼,桌边多了一名拎着酒壶自斟自饮的不速之客,看身形,不是别人,正是身着便服的公子龙渊。
第二十五章
公子寒用手扶着额头,坐在榻上凝视龙渊的背影,漫长的等待让这次重逢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宿醉和头痛产生的幻象。
有多久没见过他了呢?
公子寒抓着被衾回忆,来浮生山的前几个月,龙渊在山脚凭了一座豪绅的府邸,花巨资改建成行宫,每隔一两天上山一回,亲密无间一如过往。从后半年开始,他来的次数逐渐少了,从三两天减为半月,腊月只来了一次,那天正是大年三十,两人围着火炉守岁包饺子,笑笑闹闹的洒了对方满身面粉,在山下的爆竹声里整夜欢好。大年初三分别,他按着腰间长剑,走的一步三回头。
到了第二年,数月才能见他一次,他的话越来越少,神情渐渐冷淡,发怒的次数比笑容还多。
第三年,他没来过。第四年的夏天,他陪自己看了一回石榴花。
接着又是孤寂的三年,春天完了夏天,秋天完了冬天,最初的期待化作担忧,担忧化作失望,失望化为愤恨,最后连那恨意都消减下去,一颗心沉寂的如同院中井水。随着时光的流逝,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一日重似一日,清晨去溪边濯洗衣裳,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枯槁容颜,不相信自己刚过三十岁。
曾经在爱人怀中撒娇发嗔的少年,曾经行过二十冠礼,每日还要先讨一个吻才肯进朝堂的年轻皇帝,曾经在外与百官谈笑风生,回寝殿便坐在爱人膝头,批一夜奏折也不觉得厌倦的清俊男儿,一转眼就老了。
公子寒听见棠溪在院中大声呵斥贪吃的狗儿,朝外望了一眼,天光耀得人直眯眼睛,这才知道时候不早了。他撑着身子下床,将一双满是茧子的脚放进草鞋里,俯身拨弄草绳的扣头,偏着脸对龙渊道:“来了?”
“日上三竿还不起,真是天生的懒骨头,朕在这儿等了足有一个时辰……”龙渊将酒盏放回桌上,探身朝内室张望,公子寒穿好鞋子,正端着脸盆要出门打水。
两人错身而过,四目相对,待看清他的模样,龙渊的后半句话突然哽在喉咙里,接着就湿了眼眶。
公子寒没理会他的反应,径自绕过龙渊走至门口,掀起门帘唤来侍童棠溪,把脸盆和毛巾交给他,嘱咐他打一盆洗脸用的清水,再去准备午膳的菜品。
一样样布置完了才回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平静道:“吓着了?昨夜喝了些酒,起床才格外憔悴些,你不必如此惊讶,山里日子清净,我其实过得还算好。”
他穿着一身粗陋的土布衣裤,手腕和脚腕都露在外面,虽然去年被龙渊免了枷锁,疤痕却留下了,四肢瘦的如骨棒一般,一只手扶住门框,脚尖在门槛来回轻踩,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屋外的阳光越过他的肩膀和斑白的鬓发,将那薄薄的身子镀了一圈金边。
他抬起头,认真打量着龙渊,突然笑了:“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好看。”
接着叹了口气,轻道:“三年了,我以为你再不来了。”
龙渊望着他,只觉得如遭雷击,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老气横秋的瘦弱男子竟是曾经那眯着眼睛撒娇的小公子,心里多年的疤被猛然撕开,洒了盐,再用十根手指头伸进去狠狠抓弄,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额角都出了汗,龙渊抖着手,抄起桌上的酒盏重重往地上一摔,一句话没说,起身推开他冲了出去。
酒盏霎时四分五裂,公子寒摇摇头,将碎片一片片捡起来,自语道:“快四十的人了,还爱砸东西。”
不知为何,这次见他,心里出奇的平静。
龙渊不知纵马去了哪里,公子寒懒得追他,倚着门框吹风,抬眼眺望远处的群山,心说,这一段旷日持久却没有一丝希望的等待,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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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有些事,公子寒看不见,棠溪看不见,上山的货郎也看不见,偏偏只映在龙渊眼睛里,每一次他来探视,那粉衣少年便站在一旁怨毒的望着他,像在责备他为何不遵守承诺。妖的眼睛,清澈起来能骗尽世人,狠毒起来,却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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