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的脸色有些惊愕,也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唐子禾竟会将唐寅救出来,白莲教妖女果然不是活雷锋,搂草不忘打兔子,救人也不能白救,总要榨取任何一分可以利用的价值。
唐寅被她救出宁王府,也不知是他的幸或不幸。
秦堪脸色阴晴不定,唐寅却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唐子禾……该不会是霸州造反被平后朝廷官府追缉的唐子禾吧?”
秦堪很坦然地点头:“没错,就是她。”
唐寅苦涩一笑:“我也觉得奇怪,都说你对敌人残酷无情,从无遗漏,为何这个唐子禾却一次两次从你指缝里溜走,原来你和她早已情系一线,英雄总难得过美人关啊。”
秦堪盯着唐寅笑道:“莫名其妙认下这么一个亲妹妹,你害怕吗?”
“怕!”唐寅老实承认,叹了口气后接着道:“不过这事既然跟你有关系,害怕我也认了,咱们都担着天大的干系,想必你也不会让此事败露然后眼睁睁看着大家倒霉,对吧?”
秦堪扭头朝朱厚照方向瞧了一眼,然后笑道:“放心,此事我会做得天衣无缝,你只需守口如瓶便是。”
唐寅苦笑叹道:“好吧,谁叫我欠下她的救命之恩呢,这位唐姑娘可真老实不客气,人还没逃出宁王兵马的追捕呢,就开始挟恩图报了……””
一张苦瓜脸凑近秦堪,唐寅怆然道:“来曰秦贤弟能否帮唐某求个情?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就不必在我身上下毒了吧?她跟我说过,你只差一乘轿子纳她入门了,这事你不能不负责呀。”
秦堪尴尬地揉着鼻子。
这事儿就说不清楚了,理论上来说,确实只差一乘轿子纳进门,不过唐子禾未免也太不矫情了,记忆里,似乎没跟她谈婚论嫁过呀……
“唐子禾她人呢?”秦堪不自禁地扭着身子四顾环视,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双熟悉的幽怨的眸子。
“早走了,数曰前把我送到安庆城便离开了,说什么还有债没还完……”唐寅迷惑不解地挠头:“奇怪啊,以她那身鬼神莫测的下毒本事,这世上有谁敢让她欠债?不怕死状凄惨吗?”
这事太复杂,秦堪决定不跟书呆子浪费口水。
“她给你下了什么毒?”
唐寅的表情有种出席自己葬礼的哀伤:“天下第一奇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虽然不知道,但一定很厉害,你是没见到她在宁王府放倒那些侍卫的样子,简直杀人于无形啊……”
“最近有什么症状?”
“打摆子,一到夜里便打摆子,根本停不下来。”
“除此之外呢?”
“没了。”
秦堪古怪地瞟他一眼,悠悠道:“我活了小半辈子,还没听说所谓天下第一奇毒的杀伤力只是令人不停打摆子……唐兄,你该不会被吓成这样的吧?”
唐寅的神情非常严肃:“秦贤弟怎可小觑读书人的风骨?奇毒,绝对是奇毒,……谁家摆子能打成三长两短间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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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爷有很多事要忙,实在没时间体验何谓“三长两短”节奏的打摆子,吩咐侍卫将唐寅安排在安庆城官驿内,接下来便是不停接见来自各路各城的锦衣卫负责人以及查阅零零总总的密探情报。
大军在安庆城外扎营完毕时,秦堪的公务差不多处理完了,朱厚照也与安庆府的各文官武将们叙话结束。
二人在帅帐内碰头,朱厚照的表情很不爽,拧着眉劈头就是一句“那个姓唐的老书生怎么跑到安庆来了?”
秦堪苦笑:“一言难尽呐,陛下,唐寅与陛下争刘良女败北,黯然神伤之下离京游历,谁知稀里糊涂竟游到江西南昌宁王的地盘上……”
“后来呢?”
“后来当然不负众望,唐寅被宁王抓进王府,欲强请他为幕僚,唐寅倒确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抵死不从……”
朱厚照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神情平缓道:“后来他从宁王府逃出来了?”
秦堪躬着身,小心翼翼地为将来埋下了伏笔:“正是,幸好唐寅在宁王府中阴差阳错与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相认,多亏他妹妹颇识大义,千辛万苦将他从宁王府救出,兄妹二人在深山里逃亡了两个多月,这才辗转来到安庆。”
朱厚照仰头,沉思半晌,非常感慨地迸出一句貌似骂人的话:“唐寅他妹……壮哉!”
连他妹都壮哉了,偏偏绝口不提唐寅,可见朱厚照对唐寅的怨念颇深,哪怕他已是争女之战的胜利者,也无法掩饰唐寅曾经那一抓带给他的伤痛。
“秦堪,等咱们平定朱宸濠回京后,你瞧着给唐寅安排一个官职吧,他的功名早已恢复,该他给一个说法,嗯……最好离京师远点儿,最重要的是……”
“臣了然,最重要的是离刘良女远点儿。”
既然唐子禾已将她的身份铺垫到这个程度了,秦堪便不得不为这件事收尾善后。
深夜子时,数骑快马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离营而去,这几人皆是秦堪在南京时的心腹亲信,他们正奉秦堪的命令奔赴江南苏州吴县。
吴县,是唐寅的故乡。
一个名动天下的大才子,不可能随随便便冒出一个亲妹妹别人就真信了,谎言既已出口,便必须用另一个谎言来圆它,而秦堪派出去的这些人,正是为了圆这个谎言。
秦堪相信,他的心腹亲信能将这个谎言圆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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