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渐长,男人越沉淀,岁月收回了男人的青春飞扬,同时又赐给了他稳重和豁达。
秦堪和唐寅当初彼此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像旅人,像游子,看似潇洒无所牵绊,可每天醒来走出房门,看见的却是客栈里一张张陌生的脸,同住在一个屋檐,谁和谁都没有关联,浮萍般随波逐流。
十年了,大家走出了绍兴城里的那家客栈,各自奔波在尘世里,如今秦堪已是这座偌大江山里一人之下的权臣重器,而唐寅这位fēng_liú才子也成为国子监无数贡生学子们仰望的丰碑。
地位高了,心境变了,幸好男人之间的友情仍如当年,简单而深厚。
唐寅觉得自己在犯贱,而且犯的这种贱没人喝彩,于是他也改变了态度,男人得对自己好一点。
于是唐寅不再是下官,摇身一变成了秦堪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必太客气,否则就是见外,就会被国公府的侍卫们活活打死。
很蛮横地推开秦堪,唐寅一马当先大喇喇走进大门,进了前堂后很有气势地拍着桌子。
“来人,给我上茶,上好茶,要都匀县新上贡的雨前雀舌,另外再给我包上两斤新鲜的,我等会儿带走……”
前堂的丫鬟惊恐地看着唐寅,又迟疑着看向秦堪,发现自家老爷对这位恶客很和善,丝毫没有把他大卸八块的意思,很有眼力的丫鬟微微一福,匆匆退下准备去了。
秦堪苦笑:“唐兄,虽说朋友贵在相知,贵在同患难同享福,但是也不能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去岁大旱。都匀县给京师进贡的雀舌总共才不到四十斤,陛下咬着牙忍着心痛分给我五斤,你这一开口就要了我两斤,这种行径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唐寅无辜地眨着眼:“你自己说的,不能对朋友太客气太见外。不然会被打死的,再说我还是名义上的大舅哥……”
秦堪忽然发现自己也在犯贱,让这中年酸书生乖乖给自己行礼称下官多么愉悦啊,干嘛非要跟他不见外……
“有事说事,没事赶紧回国子监带孩子去,我很忙……”丫鬟刚奉上茶水。秦堪便很不见外地端起了茶盏儿,一副迫不及待送客的架势。
“有事,有两件事。”
“说。”
“第一件,我那失散多年的亲妹妹最近可好?”
秦堪眯起了眼睛:“托福,子禾好得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间接弄死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以外,最近已经非常安分守己,贤良淑德了……你惦记我的如夫人是什么意思?”
唐寅咧了咧嘴,不知是笑还是哭:“我惦记?你以为我想惦记吗?最近西城兵马司的吴指挥使不知发什么疯,不仅送我一份重礼,还每日在国子监门前堵我,见面便是大礼参拜。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隐约只知与唐子禾有关,我一个小小的国子监从六品监丞,被一个兵马司的指挥使如此礼待,实是生不如死啊……”
“西城兵马司吴指挥使?吴戈?”
“对,吴戈。”
秦堪沉吟片刻,接着眼里露出笑意:“我记得上月被弄死的那个周副指挥使也是西城兵马司的,原本刑部和顺天府的捕快在办这个案子,后来此案被锦衣卫接手后便不了了之……吴戈送你的重礼你收下了吗?”
唐寅叹道:“我敢收吗?眼看便是三年一度的科考了,前日我接到礼部的公文。要我为今年的科考出一道策论题,这个节骨眼上我敢收谁的礼?事情若败露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秦堪笑道:“可惜你错过了一笔横财啊,我敢保证吴戈给你送礼绝对跟科考无关……”
“他为何送我礼?”
“大概他以为他会和那个姓周的副指挥使一样不明不白死在护城河里吧,毕竟那个姓周的是吴戈的部将,我若有心株连。他也逃不过。我贵为国公,他一个小小的兵马司指挥使不够资格见我,所以只好在你这个大舅哥身上打主意了。”
唐寅恍然,若有所思:“原来做你大舅哥竟有如此好处,想想当年自己还左右推脱,实在太矫情了。”
秦堪叹道:“你做过的矫情事何止这一桩?比如你今日为这事来找我,就是一件很矫情的事。”
唐寅咳了两声,不自然地道:“还有一件事……”
“说吧。”
“借钱……”
“哈哈,哈哈哈哈……来人,送客!”秦堪仰天干笑,起身便待拂袖而去。
“秦贤弟且慢!”唐寅急忙揪住了他的袍袖道:“朋友有通财之义,贤弟怎可见死不救?”
“谈钱伤感情啊唐兄,你好歹也是六品监丞,每年除了俸禄还有贡生学子孝敬冰炭,日子怎么过得跟遭了灾似的?”
唐寅眼圈突然一红:“愚兄年已四十仍孑然一身,这难道不是我花钱如流水的理由吗?”
秦堪懂了。
fēng_liú才子变成了不fēng_liú的老监丞,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花钱花得多快都是值得原谅的,温柔乡不仅是英雄冢,而且还是销金窟。
秦堪不由黯然一叹,不为唐寅,却为自己。
刚刚为朱厚照拉完皮条,转过身再帮唐寅付嫖资……堂堂国公当到这般地步,真该自戕以谢天下才是。
“你要多少?”秦堪无奈问道。
字眼里没有半个“借”字,而是直接说“要”,他知道这笔银子的性质基本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
“一万两……”唐寅脱口而出,看到秦堪眼中喷薄而发的杀气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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