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叶祺炖给他的银耳薏仁xx汤,那个xx他没尝出来是什么,当然也没敢问。因为叶祺买东西常常是不看价的,你永远也不会想知道他用什么价格买回了什么东西。上回他在巴黎偶然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那款婚戒,瞄了一眼标签上的数字,从此留下了极难磨灭的心理阴影。
当时他简直想冲进店里去逼问人家“凭什么”。这是白金戒指,没镶钻,但为什么价格是按克计算的五倍多?!你们以为这世上就没人关注国际期货市场上的白金价格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亏得叶祺在他身后把人拉住了,连声宽慰他“既然买了你就戴着,管它到底多少钱呢”……问世间钱为何物,直教人锱铢必较。陈扬好歹是个从商的人,听了这话愈发憋闷,险些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吐血。
事实上,基于种种前科,陈扬严重怀疑年糕是吃了什么叶祺喂给它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才毫无预兆地生病了。宠物医院的诊断还真不是很乐观,开了药让他们磨成粉混在水里给它喝,然后还接了句“如果觉得不好要赶紧送过来”。
兽医说这话的时候,年糕没精打采地趴在台子上喘着气。吃了老是吐,因此它也不愿意再进食,他们只能带它去打营养针,看着实在是可怜巴巴。原本威风的黄毛黑背大狼狗成了萎靡不振的拖把一只,从小就给它挂在脖子上的铃铛也不怎么响动了,成天就只呆在地毯上望着两个人类来回走动。
陈扬越想越头大,索性把策划书装进了公文包,用内线电话通知小猪“明天上午召开高层会议讨论”,自己一阵风似的开门走人了。
客户放在那儿又不会跑,该发展的发展,该放弃的放弃,来来回回总在纠结这些事情。每年都要亏几笔再赚几笔,陈扬已经历练得十分淡定,相比之下倒是家门里的爱人与爱犬更让他挂心。
实际情况证明了他的猜测,家里果然乱得可以。
年糕睡着了,听到开门的声音稍微给了点面子,那也只是把毛茸茸的大脑袋从前腿上抬起来片刻而已。陈扬暗想明天最好带它去复诊一次,然后环顾四周寻找叶祺的踪迹。
淡淡的酒味从卧室里一路飘出来,陈扬循着味道推门进去,正撞见叶祺拿着高脚杯倚在床头,满眼的呆滞。
“嗯”
叶祺把笔记本从自己腿上拿来,缓慢地摇了摇头:“不是,开了很久了,不太想喝……喝了也没用,累死我了,什么都看不进去。”
陈扬坐在床沿上勾起他的下巴,认真看了一会儿他眼睛里的血丝,当机立断把电脑挪得更远了一点:“别看了,我看你快疯了。南方到底让你什么时候交稿?”
“半个月以后吧。”叶祺觉得陈扬又要骂他神经,赶紧又解释了几句:“我是怕到时候来不及,或者临时想到还有什么地方要改动……”
陈扬换好衣服便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顺手把他摁进怀里:“行了,我知道了。你歇会儿吧……要不我读给你听?”
“会很慢的……”脸颊刚碰到陈扬胸口的皮肤,耳鬓厮磨的熟悉感觉就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叶祺环着他的腰。刚说了几个字就连眼皮都垂下去了。
“再慢也比你放着不看好点。”
分明是深秋,外面寒风大盛,房间里却是“春如醉,人双睡”的旖旎气氛。陈扬一手揽着身上有点发凉的大型生物,一手在无声地移动光标。除了两个人的手表在床头柜上滴滴答答,就只有他的声音低低地回旋在空气里。
叶祺一动不动地听着,偶尔发出几个表示可以继续的单音节,唇边还微微带着一点笑意。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语音标准化的执着追求,这会儿听着陈扬一句原文一句中译地读着,满心欢喜,甚至比听着bews还惬意。
他的脑子此刻转得很慢,全都是“我喜欢你的发音”、“我喜欢你腰上的手感”之类乱七八糟的念头……然后他忽然开了口:“停,把刚那句再读一遍。”
“ l rt e.”
叶祺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微笑:“中文呢?”
“我一直欣赏王尔德的一句话,他说爱上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端。但于我而言,爱上你才是真实生活的开端。”
这不是长句,也不是难句,原本没什么好纠结的。陈扬忽然意识到他只是想听情话而已,于是抬手在他头顶揉了一下:“还要听吗?”
叶祺点头,于是陈扬又读了一遍。
然后叶祺来劲了,指挥他去读第十二页、第三十八页、第一百七十五页的各种情话,陈扬一一照办。
因为爱一个人,你会愿意纵容他所有的矫情和腻歪,无论何时何地。
而叶祺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他觉得之前所有的疑问都可以不必再去打扰南方了。陈扬正在读的这些句子,正是沈洛大幅修改时弃之不用的部分。这一切实在太不公平:凭什么路程的每一个字都供公众仰视,唯有他对南方的爱意不能见光。南方希望中译版忠实于路程的原意,那他自然有他的理由。何谓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愫,何谓挂念多年依依不忘,叶祺自认是再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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