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副部应声抬头,却见陈扬原本平和的眼眸骤然锐光大盛,竟然硬生生被唬得低了头,默许了这句听上去彬彬有礼,实际比刀锋还利的问话。
于是皆大欢喜,众人一一告辞散去。等这包厢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叶祺笑着拱手为礼:“贤兄好手段,愚弟望尘莫及。”
陈扬舒展了一下筋骨,总算展颜笑开:“算了吧,除了你还有谁能看懂这些?我都嫌在部门里太寂寞了。”
叶祺嗤之以鼻:“早你怎么不想起我来,这都快竞选了还说这种话。”
陈扬把他拎过来抱了抱,手掌停在他后颈上抚摸着,叹道:“你哪里看得上这种可有可无的虚名,我又何必问你。”
叶祺顿了顿,把手合拢在他腰上:“说得也是,还是你了解我。”
当日答应了车主要只借几天,陈扬为了学风检查的布置任务多耽搁一阵子,转身就急着开车回南京。叶祺算算离开学真的没剩几天了,实在也不好意思再依依不舍,干净利落地把人送出了家门。
车里空调开得再足也架不住南方疯了的阳光,陈扬一路开回去,热得一点办法都没有,钻进自家的二楼就忙着洗澡换衣服,看着晒得发红的皮肤只好连连叹气。已经是古铜色的了,再晒岂不要向非洲同胞靠拢,他站在花洒下想起叶祺相对白皙的肤色,稍微有点郁闷。
最近的衣服都是叶祺在收拾,这会儿他从箱子里抽出的这件正好袖口钉了个暗扣,不知怎么叶祺竟然替他扣上了。这上衣袖口有点紧,脱下来的时候没什么,穿的时候却不巧卡在胳膊上,陈扬只好先把头退出来,再抽出另一只手去解纽扣。
陈飞就是这个时候推开了陈扬房间的门。
自家堂弟背对着门换衣服,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躲着的事,陈飞这一眼看过去大惊失色,原是为了陈扬背上极其明显的吻痕。昨晚数度春风,叶祺按着人没完没了,这点印记是不可避免的。
大学里恋爱没什么,做了也没什么,但这吻痕……为什么会在背后?!巧也就巧在这位置上,陈飞愣了半天,不知不觉脸色发青,阴沉沉在陈扬背后问:“你这背上是怎么回事?”
陈扬转过身来与他对视了一下,心想这要对付过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偏偏不该有也不能有的心思冒了出来,终究没出声。
陈飞原想他大大方方承认昨晚玩儿了什么新鲜花样也就算了,只要老头老太不知道,这真的不值得追究。可陈扬这一沉默,传统正直的好男人陈飞同志不由脊背都发了凉,幡然醒悟,冲过去一把揪住堂弟的衣领:“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
赌了这一把,赢了就多一个盟友,输了不过多一份尴尬。一念之差,陈扬点了头。
如同一盆冰水浇下,陈飞的脑子瞬间乱了套,怎么理也理不出他这个弟弟从小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只管没头没脑低声咆哮:“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对得起家里,你告诉我是谁!是谁!”
陈扬慢慢握住他的手腕,使一点力拽下去,并没有答话。
这一点直觉还是有的,陈飞知道他的社交圈原本就窄,想一想立刻眸色又沉了几分,惊问:“是……是叶祺?”
这更不得了了,陈飞很少真心信任什么人,叶祺恰是其中之一。那一瞬间,他觉得他被全世界背叛了。
陈扬已经明白他是什么态度了,但他并不后悔,只是错开了陈飞往外走。
热血冲头,陈飞不知自己抓起了手边的什么东西,一言不发就砸了上去。陈扬回过头,下意识是想拿东西去挡,或者避一避也还避得开,想了想却没有动,只是用手护住了脸。
远山相隔的上海,七个小时之后。
没有陈扬盯着,叶祺又恢复了夜猫子的习性,一个人拿了本书在床头懒懒地翻着。眼看天色渐渐泛白,黎明将至。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尖锐刺耳的乐声回荡在半明半暗的屋子里,极其惊悚。叶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紧张地喉头发紧,开门的手都有点抖。
果然是陈扬。
进了门,开了灯,叶祺赫然发觉此人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而且左手绑着石膏。
“你……”
你这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受了伤为什么急着赶回来,什么事这么急连打个电话通知我都顾不上。
无数问题一拥而上,叶祺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这骨折的第一夜是最难熬的,他不敢想象陈扬是如何一个人赶回上海,一时无言以对,只知道不能多话。陈扬这明摆着不想多说的表情,搞不好身上还带着热度,或者疼得已经撑到了极限。
“我给你找点止痛片,你吃了先睡一会儿,好么。”斟酌许久的一句话,陈扬深深看他一眼,没有提出异议。
这一切似乎比定情那一夜更加危急,叶祺坐在床沿上凝望他紧蹙的眉头,小心翼翼拭去他额上源源不绝的冷汗,整颗心漫无边际地沉了下去。
第十三章 芦荻秋
这一夜加一个上午究竟是如何过去的,陈扬事后根本就想不起来。回忆里还算清晰的画面就是叶祺红着一双眼睛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边,硬是一分钟都没有睡过。
最后的最后,陈扬觉得他是被叶祺的眼神惊醒的。他眼里浓郁的不安像张网一样笼着陈扬,却极其安静地一个字也不问,见他睡够了也只是默默拿靠垫过来扶他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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