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岸伏在他肩头,瑟缩着,颤抖着,哭得满脸泪水。
这是怎么了?
做噩梦了吗?
郑飞鸾从没见过这样卑微乞怜的何岸,以为是紊乱症状,心头尖刀剜肉似的疼。
他一遍遍拍抚何岸的后背,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不是就在这儿么?我千辛万苦才把你追回来,怎么舍得这时候丢下你啊?放心,尽管放心,今晚我哪儿也不去,只陪着你,陪你到天亮,好不好?”
何岸却不肯相信他的承诺,猛摇了一阵头,依然攀附着他死不松手:“骗子……我一放开,你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模样,仿佛是一个曾经惨遭抛弃,所以被恐惧浸透了的孩子。
曾经……
曾……
郑飞鸾抱着他,动作一僵,脸色腾地白了。
他怎么会没见过这样的何岸呢?
他当然是见过的。
若干年前,孕育铃兰的那一场发情期,他每天在何岸身边的时间只有区区三四个小时,不肯再施舍更多。从清晨到午夜,何岸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情欲灼烧的炼狱里熬过来的。
第七十七章
郑飞鸾什么都明白了。
这不是紊乱症状,是记忆。
潮水回灌,携泥带沙。罕见的铃兰香回来了,那些曾与铃兰香同生共灭的痛苦,从前因为性腺置换而淡化过,现在也一同复苏了。
梦中的何岸孤独脆弱,郑飞鸾便抱稳他,体贴地陪着上了床。
之后的一整夜,郑飞鸾就靠坐在床头,让何岸在身旁依偎而眠。起初o是极度不安的,大约后颈疼得厉害,眉心总是难舒,又因两种信息素在体内互相剿杀,时而冷汗涔涔,时而热汗淋漓,呼出的气息都颤得要碎了。
而复苏的痛楚记忆还远不止发情期。
从前那些被强迫、被轻贱的感受,都化作了一声声令郑飞鸾心碎的梦呓。他听见何岸说不要,说害怕,说疼,蜷缩着躲去了病床一角,拼命想远离他,却又因为寒冷或者别的什么缘故,不得不屈辱地挪了回来。
郑飞鸾揪心至极,便握住何岸的手,缓慢地释放出了安抚信息素。
他知道何岸需要这个。
何岸几乎立竿见影地放松了下来,眉头舒展,肩膀松弛,浸浴在郑飞鸾沉幽的味道中,枕着他的衣角睡去了。
人人都知道的信息素是o最有效的止疼药,但“药效”却没那么容易控制。像何岸这种特殊情况,给少了起不到止痛效果,给多了又会刺激原生性腺,加剧它的愈合痛。按照季医生的说法,郑飞鸾若照顾得好,三天就能痊愈,照顾得不好,那不光得多拖几天,还有可能留下程度不稳定的后遗症。
郑飞鸾简直一分钟也不敢疏忽。
他注视着何岸的脸,时刻留意着眉宇间细微的表情变化,淌虚汗了,睡得焦躁了,或者恶心想吐了,他就多释放一些安抚信息素,后颈疼狠了,迷迷糊糊伸手去挠,他就及时拦住,再将信息素收一收。
这间病房处在隔离时段,护工不能进出,郑飞鸾自然成了唯一的护工,渴了喂水,饿了喂营养液,汗流多了就拧一条湿毛巾替何岸擦身,再换上干净的病号服。
一夜忙碌,窗外天光微亮。
郑飞鸾将近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可他坐在床边,看着抱被安睡的何岸,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累。
这些债,原本就是他应该偿还的。
何岸又倦又懒,舒舒服服睡了一场饱足的好觉,梦里依稀是春日午后,阳光带着一股香味晒满了全身,有青草香、皂角香、铃兰的奶香,还有……还有某种诱人心痒的味道。
他醒过来的时候,窗帘是半开的,曦光微明,窗外正无声地落着一场鹅毛大雪。
下雪了?
原来这会儿不是春天啊。
何岸跳下床,穿着拖鞋走到窗边,往飘窗软垫上单膝一跪,手贴着玻璃,专注地观赏起了渊江今年的第一场雪。玻璃是冰凉的,上头迅速积起了一层手掌状的暖雾。
白絮一粒粒在楼宇间穿梭沉降,最近的只隔着一层玻璃从眼前飞过。街道覆雪,彩伞交错而行,低矮些的房子已经白了屋顶。
真漂亮啊。
何岸正瞧得出神,背后响起了轻微的门把转动声,一扭头,只见郑飞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磕碜得像是好几天没打理过了,一点也不复往日的男神形象,倒像个专干体力活的糙汉子。
郑飞鸾看到他,先是一愣,接着激动起来:“何岸,你醒了?!”
“我……哎!”
何岸还没答话,已经被火热的胸膛从背后拥了个满怀。郑飞鸾搂着他,不断拿胡茬蹭他的颈子,笑得有点儿犯傻:“你真是……我就进去刷了个牙洗了把脸,几分钟的事,你怎么就自己起来了”
何岸有些不明所以:“我怎么了吗?”
“图书馆。”郑飞鸾提醒他。
“图、图书馆……啊!”
何岸这才记起来,他在学校图书馆被一个陌生女孩袭击了,那女孩扬言要毁了他的性腺,以求离间他和郑飞鸾的关系。所以现在,他的性腺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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