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叕亡魂丧胆,脸无人色,闭着眼,喃喃说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荀贞转顾,和坐在身边的戏志才交换了下视线。
戏志才微微一笑。荀贞心道:“事将成矣!”收回视线,盯着国叕,叱道:“足下黑绶铜印,六百石县长!今与本椽部督邮相坐对话,却瘫软在地,双眼不睁,是何意思?”
国叕用两手按在地,勉强支住身,睁开了眼。
荀贞跽坐,身子往前倾,按住剑柄,直视他,说道:“君自至县,贪污狼藉,所得不义财至数千万,死罪。府君欲令我考案,念君儒生,又恐负举者,不忍揭露示众,故密以手书相晓,欲君自图进退。孔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今若还印绶去,或可展眉於后;不去,君所贪之钱适足以葬君也。”他坐回身子,最后说道,“言尽於此,请足下熟思之。”
国叕颤声说道:“若、若还印绶去?”
“府君念足下儒生衣冠,举主又是名公,不忍对足下加以刑戮。你若肯自去,可饶你一死。”
国叕自以为没有生路了,骤闻只要肯辞官,还可免一死,如同还魂了也似,力气陡生,又生怕这个机会稍纵即逝,急挺起腰,一叠声地叫道:“在下愿还印绶,愿还印绶!”
宣康拿起放在案几上的纸和笔,给他送过去,说道:“既然愿还印绶,可自书己罪,自辞己官,奏记府君。”奏记者,下级给上级的上奏公文是也。国叕身前没有案几,他抓起纸笔,顾不上换地方,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就写了起来。待写完,宣康呈给荀贞。
荀贞略看了看,吩咐宣康收好,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足下国中有很多的名士、贤士,如许子将、黄叔度,皆天下之杰出士也。足下今虽小挫,可是如果在归家后,能够痛改前非,磨砺名节,激厉奋发,则再展眉之日不远。孟子曰:‘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即此谓也。良药苦口,良言逆耳,足下请自思之。”
“是,是。在下一定痛改前非,一定磨砺名节。”国叕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首级,提醒自己不要去看,摘下冠带,取下印绶,恭恭敬敬地放到荀贞的座前,说道,“印绶谨还督邮,在下这就归家。”
戏志才开口问道:“你准备怎么回去?”
荀贞入堂内后不久就掌握住了谈话的节奏,根本没给国叕问戏志才等人姓名的空。国叕到现在还不知道戏志才等人是谁,但与沈容一样,也猜出了他们必是荀贞的心腹亲信,因此戏志才虽是白衣,不是官身,问的这个问题也甚是奇怪,他仍然恭敬地答道:“在下有辎车数辆,准备乘车归家。”
“你在本县残民多年,府君怜你,不治你的罪,你还打算把你贪污得来的财货都带回家去么?”
国叕的汗又下来了:“不,不,在下不敢。”
“那你准备怎么回去?”
“在下、在下,……。”亏得被戏志才逼得狠了,他冒出来急智,“在下学袁本初,单车归家!”
宣康年轻,差点笑出声来,忙捂住嘴,心道:“这人是不是被荀君吓傻了?一个侥幸免罪之人,还学袁本初?他以为他也是公家子么?”
荀贞、李博也觉得可笑,但两人有城府,没有表现出来。戏志才笑道:“很好,那你就单车归家罢。”与荀贞耳语了两句。荀贞即招呼许仲、江禽,教他们分出几个人,押送国叕去后院驾车,再礼送他出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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