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慧相迎的黎阳父老跪拜地上,迎接荀贞。
荀贞、荀攸快步近前,把他们一一扶起。
父老中年纪最长的一人须发皆白,少说也得七十多岁了,他执意不肯起身,非要把大礼行完,荀贞弯下腰,握住他的手,笑道:“贞何德何能,敢受父老大礼?”
这个老者耳朵有点聋了,听不清荀贞的话。
荀贞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这个老者眯着昏浊的眼,仰脸仔细打量荀贞,颤巍巍地说道:“昔年荀公施政黎阳时,小民备位县寺,荀公莅事明理,劝农耕桑,百姓称颂,怀念至今。荀公的风采,小民到现在都还铭记不忘,疏忽四十年过去了,小民而今年迈,万没想到在老朽垂死之年,能够见到荀公的后人光临鄙郡,复再执政,驱贼灭寇,还郡人以朗朗汉家乾坤,这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啊!”
“昔年荀公”说的是荀淑。荀淑在安帝年间,也即四十多年前,曾在黎阳担任县令,在此地留下了美名。这个老者是当年荀淑担任黎阳令时辟用的一个县吏,乃是荀淑的故吏。
不但这个老者,来欢迎荀贞的父老里,凡是年逾六十之人,大多是荀淑的故吏,也有一部分是在荀淑治县时曾受到荀淑恩德的人。
荀贞听得他说是荀淑的故吏,虽说荀淑去世时荀贞还没出生,根本没有见过这个“族祖父”,但对这个老者却顿时就起了亲近之感,说道:“阿翁是家族祖的故吏?快请起身,快请起身。”
秦汉之世,离上古未久,“故其民犹有各忠其君之心”,尤其是后汉,因为长吏有自辟掾吏之权,属吏对长吏的人身依附关系更强,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属吏和长吏的关系,不如说是臣与君的关系,近似於春秋时的“主君”和“家臣”这样一种关系。
这种君臣关系是特别被时人重视的。如近代名臣虞放曾任汝南太守,后因故去官,汝南郡遂遣虞放在任时任命的汝南主簿胡伊去迎新太守,胡伊却说:“我乃宰士,何可委质於朝乎?”朝,即汝南郡朝,他认为自己是虞放在汝南时的臣吏,不肯向新任的汝南太守称臣,遂拒绝出迎,改去陈国为吏。又如后来袁术称帝,孙策写信给他,批评他:“其忽履道之节而强进取之欲者,将曰天下之人非家吏则门生也,孰不从我?”更是直接把“故吏”称为了“家吏”。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尽管荀淑任黎阳令是在四十多年前,这个老者和荀贞此前压根没有见过,彼此素未谋面,然而彼此间却立刻就产生了一道天然的纽带。
荀贞把这老者扶起,叫荀攸近前,又令护卫他这次行县的义从主将荀成也从军中过来,给这个老者和余下的那些荀淑的故吏介绍他两人,说道:“此我族弟仲仁,此我族侄公达。”又给荀攸、荀成介绍这些荀淑故吏,“诸公乃吾族祖荀公为政黎阳时的故吏。”
两边相见,各自行礼。
这边热热闹闹,那边的守黎阳令带着一帮县吏就显得有点受到冷落。
这个守黎阳令是荀贞从郡府吏员里选用任命的,荀贞见他在旁颇是尴尬,招呼他上前,笑道:“今晚我欲借贵县县寺,宴请吾族祖故吏和乡中父老,可否?”
守黎阳令自无不允之理。
是夜,在黎阳县寺,荀贞置酒布菜,宴请荀淑故吏、县中父老。
能被荀淑辟为掾吏的要么是出自黎阳大姓,要么是当地有名的儒士,如果说四十多年前,这批人大部分还只是黎阳的新生力量,少部分是中坚力量,那么四十多年过去了,他们早相继接住了族中老一辈的班,成为了各自家族的家长,在黎阳有着泰山北斗一般的地位,有他们在,对荀贞言之,黎阳可以说是最好治理的一个县了。
也果然如他之预料,不管是他下令黎阳县寺清剿於毒部的残兵,还是他下令在黎阳组织土地屯田,俱得到了黎阳上下的全力支持。
作为回报,荀贞从这些家族里选用了一些“能书、会计、知律令”的年轻子弟,或由守黎阳令辟为县吏,或擢入郡中充当郡职,如有年岁过小、学业未成、尚不足以充当正式吏职的则分别辟为郡里和县里的备吏。
“备吏”是两汉的一项培养官吏的制度,和前秦的学室弟子类似,所谓“学室”就是学习吏事的地方,在这里学成后即可出仕为吏,备吏也是如此,在官寺里跟着正式的吏员学,学成后,等有了开缺便可填补,成为真吏,不过和学室弟子不同的是,本朝之备吏虽然主要任务也是学习吏事,但一些备吏却已可名入官牒,也即可以列入正式吏员的序列,能够拿俸禄了。
毕竟郡、县官寺里的职务有限,尽管荀贞把原本郡朝里的吏员逐走了大半,可魏郡有十五个县,他前些时就已传檄各县,命举荐人才,充实郡朝,以拉拢那些能够拉拢的地方大族了,这次行县,又在所经过之县,从那些明确表示要投靠他的家族中辟除了不少其族中子弟,人太多了,不可能给每个人都安排一个职事,只能把一部分资历稍浅、年岁稍轻的人辟为备吏。
话说回来,既然职事已满,为何干脆不辟用这些资历浅、年岁轻的人呢?却是有缘故的。因为这些被荀贞辟为备吏的有的是各县大姓、士族家里的嫡系子孙,有的是被各县大姓、士族家长所喜爱的晚辈,如他在黎阳辟用的这几个备吏,便均是黎阳大姓、士族家长的亲爱子弟。
在黎阳待了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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