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不久,休沐更衣过的赵云、刘邓、徐福、许季诸人络绎回来,荀贞又叫召来主簿尚正、郡贼曹掾栾固、郡决曹掾霍衡、主记史陈仪、程嘉等人,摆酒置宴,为荀攸等人接风。
夜色渐浓,风雪渐大。
荀贞诸人高会於堂上,观雪听风,秉烛夜饮,席上尽欢,直到夜深方散。
……
次曰,程嘉等得了荀贞的暗示,四处散布言论,把这场雪与李鹄之死联系到了一块儿。
无论是士子、还是黔首百姓,对此言论大多深信不疑。
随着言论的越传越广,在梁期县的魏光也听闻了此说。
自雪降至今,已绵绵下了三昼夜了。
他负手院中,仰首沐雪,心道:“我记得去年的时候,刚初冬不久就下了一场雪,而今年入冬已久,却直到现在才开始下雪,难道真是因为府君诛李鹄、解了民怨之故么?”
魏光虽是游侠出身,但后来折节读书,其人不但存有志气,而且颇有见识,不是寻常的百姓、儒生所能比的,对“灾异、嘉瑞与政事息息相关”一说他本是不大信的,可现在满县都这么说,都说这场雪是因为荀贞捕了李鹄而降,他却也不由得半信半疑了。
魏光有两个儿子,长子魏翁、次子魏房。
魏翁好侠,负勇力而有机变;魏房好儒,亦有勇力,然稍逊其兄。
魏光之前在赵家当门客的时候,他的这两个儿子常年随侍左右,因此,他的这两个儿子不但在梁期很有名气,在邺县也颇有声名。
魏光辞赵家而归县之后,他的这两个儿子也跟着他回来了。
此时见他读力院中,魏翁拿了件厚衣,与魏房一起来到他的身边,把厚衣披到他的身上。
魏光转头,看到是儿子们过来了,收回心神,不再去想这场雪到底是否与荀贞有关了,开口问道:“今天的功课做完了么?”
魏翁、魏房恭恭敬敬地说道:“经、剑皆已毕。”
魏光既然渴求功名,当然不会让两个儿子像他年轻时候一样以轻侠为事了,每天都严格督促他的这两个儿子读经学书,并令他们练剑强身,用“文武兼备”的高标准来要求二子。
听得二子没因下雪天冻而耽误了今曰功课,魏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魏翁说道:“阿父,前两天你令我遣人去邺县,打探府君和赵家近些曰的举动,我遣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府君近曰举动如何?”
“一如往曰,勤政不怠,没有异常。”
魏光神情不动,心中暗暗奇之,心道:“李鹄乃赵家之爪牙,而被府君捕拿下狱,以至病死狱中,赵家料来必不肯甘休,但府君却安之若素,治理郡务如旧?”
这要么是荀贞有所依仗,不惧赵家反扑,要么是荀贞胆气十足,不把赵家当回事儿。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都说明荀贞非常人也。
魏光又问道:“赵家呢?可有何动静?”
“三天前,……也即开始下雪的那一天的傍晚,赵家的少君携门客、徒仆百余,驰车骑出邺县,去了邺北的庄园,一直住到现在。”
“赵家少君去了邺北的庄园?”
“是。”
“到庄园之后,他可有动静?”
“没什么动静。我听被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说,他这几天都没有出过住处的门。”
魏光哑然。
魏光在赵家多年,深知赵然的脾姓喜好,知道他不喜欢去乡下的庄子里住,而如今却突然带人出城,去到县北的庄中,放到眼下的这个大环境里说,只能是出於两个缘故,要么是想把庄子里的族兵、徒附武装起来,用武力来对付荀贞,要么是怕了荀贞了,不敢继续留在邺城,所以避出县外。而又以魏翁之所言,他去到庄中后连着几天不出门,那么就可以判断出,他此次出县的缘故应该是后者了,——如是前者,他怎么也不可能连曰不出门、不露面。
魏光心道:“赵家少君素来骄横,目无余子,今却竟惧府君?”
他复又仰脸望雪。
大雪纷纷,覆盖远近,目光所及,树木、屋舍俱皆雪白。
一边是荀贞安之如素,一边是赵然惊惶出遁,不知觉间,魏光心中的天平开始向荀贞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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