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郡吏急至堂门口,看见了荀贞在内。
认得荀贞的这个郡吏呆了一呆,却顾不上与荀贞说话,连鞋都顾不上脱,门都没进,便在门口神色仓急地对颍川太守说道:“明公!有人在县中杀人!”
颍川太守愣了下,怫然不乐,斥道:“贵客在堂,休得胡言乱语!”
“真、真有人在县中杀人。”
“何人在县中杀人,杀得何人?”
认得荀贞的郡吏看向荀贞,荀贞含笑对他点了点头。这郡吏老老实实地答道:“杀人者为百余甲士,自称是颍阴侯部曲,被杀的是、是……。”
颍川太守只听了前半句就顿觉不妙,再看荀贞纹丝不动、镇定带笑,越发觉得不妙,忙问道:“被杀的是谁人?”
“是张常侍族人。”
颍川太守大惊失色,转顾荀贞:“君侯,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称荀贞为“君”,这会儿改称“君侯”了。
荀贞从容答道:“杀人者确为我之部曲,被杀者也确应是张常侍族人。”
“这、这却是为何!”
“大将军召我入京所为者何,想来府君应知?”
这个时候没必要再装糊涂,颍川太守点了点头。
“府君既知,又何必再问我为何命部曲杀人。”
颍川太守按住案几,身子前倾,跽坐榻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荀贞,听着他这若无其事的回答,又气又急,既怒且惊,怒急震惊之下,差点跳起来去揪住荀贞,好在及时想起荀贞在县外的数千甲士义从,总算在犯错前把怒气压下,嘴唇哆嗦,说道:“君侯、君侯,你可害苦我了!”
“怎会害你呢?张常侍擅权朝中,其族人素来跋扈郡县,此我之固知也,今我杀之,是为府君除去郡中的荆棘啊!我且知:阳翟张氏巨富,良田何止千顷,广厦何止千间,奴婢千指,徒附万数,珍玩佳器数不胜数,今被我尽数除之,这些物、人可都可充入郡府了。”
千百种情绪在胸中滋生,最终,这个颍川太守好似经过了一场远途跋涉,身心疲惫,颓然坐下,苦笑一声,说道:“君侯杀的人,我怎敢坐收其成。”
荀贞一笑,问那个在门口的相熟郡吏:“人可杀完了么?”
他神情不变、语气淡然,张让一族数百口,数百条人命在他口中却竟似一物不如。
这郡吏战战兢兢答道:“下吏来时,尚未杀完。”话一出口,这个郡吏自觉不对,好像不该这么回答,可一时却又想不起该怎么回答才算是称得合适,也只得罢了。
“既尚未杀完,……府君,我便在贵府多叨扰一会儿吧。”
颍川太守认命地苦笑说道:“君侯请随意自便。”
荀贞数千义从在县外,颍川的郡兵总共才不到千人,而且还被乐进带走了三百精锐,颍川太守就算想阻止荀贞杀人,他也没有力量去阻止,——就更别说,颍川郡的郡兵早已被乐进掌控在手,怕也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去和荀贞对抗了。
荀贞在郡府中又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暮色尽去,夜色悉笼罩了大地,典韦、赵云二人才满身是血地来入郡府中,向他禀报:“启禀将军,事已毕了。”
若只杀人,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之所以耽误了这么久,却是因为宣康带的兵士需要时间搬运收获。
荀贞闻得事已毕了,长身而起,笑对颍川太守又是长长一揖,说道:“秋夜爽凉,正宜酣眠,夜将深了,我这个恶客就不扰府君入寝了。”
自称“恶客”,尚算有几分自知之明,颍川太守发了半天呆了,这时勉强起身,送了荀贞出府。
荀贞在府门口上马,按剑回顾颍川太守,粲然一笑,说道:“府君不必再送了,告辞。”
望着荀贞诸人点起火把,叱骑驰骋,卷行远去,身影渐消失於夜色下的长街上,颍川太守无力地倚着府门,坐倒在了府前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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