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次日清晨,岳胜猛地睁眼,阳光刺目,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他一阵惶恐,条件反射地翻过手掌挡在眼前,呼吸之间,闻到一股熟悉的体味,仿佛有情绪镇定的作用,顿时心安。
杨兴的枕头和被罩上储存了不少费洛蒙,便是这些肉眼不可见的分子,却让岳胜在目睹雷诺死后第一次不借助药物,成功入眠。
他直挺挺地站在窗前,静静远眺,然后下定决心一样,把连夜翻找出来的收养协议放入背包中,拍了拍。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岳胜喊杨阅起床。这番拖拉催促,自不必说,可岳胜一直面带微笑,格外和蔼可亲,然后两人去吃杨阅最爱的小笼包。
早餐完毕已快近中午,岳胜不慌不忙,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才给杨兴打电话问情况,知道一切正常,便放下心来。
“恩,起晚了,现在送他去幼儿园。”他一边轻轻回答着,一边忍不住伸出手去扯杨阅的脸。手劲大了点,捏得小孩立刻叫了起来。
“奥,没事,我......跟他闹着玩呢。”
挂了电话,岳胜侧过头:“是吧?”
杨阅把头扭到一边赌气地不理他。
岳胜也无所谓,自顾自地哼起歌来:“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杨阅把脸转过来喊:“你才是泥娃娃呢!”
岳胜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可爱唱这个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杨阅看,歪着头继续唱:“它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它没有亲爱的爸爸,也没有妈妈.......”
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稀少起来,露出郊外秋树的叶子,满眼是淡金和嫣红的交织。
岳胜不再搭理杨阅,朝前问了一声:“师傅,快到了吧?”得到肯定的答案,便把钱提前付了。他默默地看着窗外出神,过了好一会,等车速减慢停下,才如梦方醒,一把搂住杨阅,长长地吸了口气,伏在小小的脊背上,笑得冷冽。
“你说的对。我才是,......泥娃娃。”
两人下了车,走了没几步,杨阅扭头就跑。
岳胜早有防备,伸长胳膊捞住了,随便小孩怎么挣扎,就是不撒手,一边强行倒拖。
“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
“我要找爸爸去!!”
“放开我,我要找我爸爸!!”
岳胜干脆用手掌捂住那些叽里哇啦的喊叫,好在这里路人不多。快到福利院大门口了,他觉得胜利在望,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多出来的家伙退回去。
便是这么想的时候,手上忽然挨了一口。咬得太不是地方了,刚好是缠着纱布的刀伤。岳胜吃痛地缩了一下,闪神间被杨阅挣脱开去。
小孩明显对地形很熟悉,岳胜追了不到一条街,就失去了目标。他东张西望,完全不得要领,心里烦乱,甩着手止疼,一边不死心地继续寻找。
难道就这样放任小孩跑掉?
岳胜抬起手掌,纱布里慢慢往外渗出红色。
他怒极反笑,一个人边找边乐。
哈哈哈哈,要真是泥娃娃就好了。
泥娃娃不会痛,也不会受伤流血,最多是打回原型,变成地上的一滩烂泥。
那又怎样呢?
他把双手护在嘴边,大声地喊了起来:“杨阅!”
“杨阅,你出来!!”
“你出来啊!!!”
“出,来!!!”
边走边喊,极为敞旷的八车道把所有的声音吸进了另一个空间。除了偶尔飕飕飞也似路过的车辆,很少能看到行人。要到目力所及的天际线上,才有乡民的剪影在荒地上烧烟除草,似乎抬起头远远地看看这边,又漠然地干自己的活去了。
岳胜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找到一块石头坐下,手臂夹着脑袋,喃喃自语。
“白痴!我是为了你好啊。”
“与其长大了,被扔掉......”
岳胜觉得头又开始隐隐发涨了,紧闭上眼睛,克制着自己。
“......还不如,现在就扔掉吧......”
如果爱是一种福尔马林,浸泡在其间的物体,就会永远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可同样的,一旦离开了浸液,便将立刻腐坏。
那个名叫杨兴的罐子就那么大,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再让给新鲜的标本了。
岳胜想,还是让我呆进去吧,反正也呆了那么久了。那样,也许自己还能保存得久一些,长一些。
日头偏过来,把人的影子打斜,脑袋里的钝痛稍许下去了一些。
一旦无需再强行分心克制,岳胜立刻思路清晰起来。
那家伙是在这里长大的,不可能跑远。
最坏的打算,就是编个理由发动福利院的人一起找。一念至此,再不耽搁,他匆匆忙忙地折回。还没走到大门口,路边的小树林里便传来几个孩子的争执声,其中一个绝不陌生。岳胜面无表情地笑了一下,伤手上还一跳一跳的疼着,只把另一只手紧紧捏成一团。
属狗的熊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寻声而去,一路踩着棕棕黄黄的落叶发出微微响声,然后便静止不动,远远站着旁观杨阅被几个孩子推来推去。
“哈哈哈哈,早说过,没有人会要你的。”
“就是,你长得那么难看。三瓣嘴的小兔子。”
有个格外高大粗壮的孩子,明显是孩子头,跟大家你来我往地奚落着。
杨阅被来来回回推得踉跄,手倒一直伸着,力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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