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你不过是我从碧云山下救回来的一个废物,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君临闻言,如遭雷击,转而望着沐惜追一字一顿道:“碧云山在扬州地界,原来沐总管去过扬州。”
半晌,沐惜追眼睫低垂,黯然覆住深棕色的漂亮瞳眸。
君临还欲再言,倏然泪眼朦胧,红唇轻颤,奈何心中情思支离破碎,忽而字不成句。
周围寂静。雪见愁一个袖手转身,薄兰容姿淡若轻鸿翩然,足步微移,似是就要离去。
沐惜追静静道:“前辈欲往何方?”
“与你何干。”
“前辈不要离魂刀了?”
雪见愁脚步一顿,倏然沉声道:“既是与我有缘无份,强求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痴枉。”言罢,一个纵身飞掠,形影消逝,如风过声无息,亦如雁落了无痕。
沐惜追无力的闭眼。
前辈。是我看错了吗?原来,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人。
第二十五章
慕风其名在扬州声名正盛的时候,君临还只是个不及志学之年的孤僻少年。出身于江南首富世家,父母又皆是当年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与所有的富家子弟一样,那时的君临生性冷僻,自视甚高,对一切人事物都抱着一种莫名所以的质疑,浑身上下无不充斥着叛逆之意,不服任何人管教。封妃忧心之余,费尽心思为他请尽远近名师,试图对其施以教化,却总是徒劳无功,莫说治学授业,就是想找一个能够长期留在山庄的师长也实非易事。后来她听闻城内有一名师慕风,凡受其教诲者无不出类拔萃,桃李遍布京畿,连当今天子也曾慕名前来听讲,不仅对其赞誉有加,甚至亲授“书香门第”的门楣殊荣,一时间慕风之名光耀至极,扬州城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栖凤山庄为谋良师,三番两次遣人前去一夕古斋相请,慕风却无一例外的将人拒之门外。封妃爱子心切,只得亲身来访,这才入了古斋的门帷。然出人意表的是,传闻中的一夕斋主竟意外的年轻,端看外貌,实难令人相信他便是桃李满天下的御前先师。似是看穿了封妃心中怀疑,慕风习以为常道:“向来只有他人入我古斋门,谁曾见我踏出一夕地?封夫人若真有心,烦请将人送至一夕古斋,届时再论教化不迟。”封妃无奈,只好答应,回府后半哄半骗的让君临务必前往一夕古斋一趟,君临烦不胜烦,终是碍于母子情面,去得心不甘情不愿。
如果第一眼的印象能够注定人的一生,那么,从踏入一夕古斋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君临将是慕风有生以来遭逢的最大劫难。
又是竹敲残月落,又是日照晓云生;忽而木落芦花碎,忽而枫杨红叶坠。在古斋治学的日子重复着千篇一律的斗智斗勇,两人却乐此不疲,默契与日俱增。年少的君临不懂何谓真情挚爱,亦不在乎教化lún_lǐ,他只道往日枯燥的生活突然变得明快非常,无聊的光阴也渐渐变得绚烂多姿。慕风门下弟子众多,君临无疑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他对他好,没有缘由,也无需借口,亲密的时候甚至日同出夜同寝,毫不遮掩,亦不避嫌。若非后来老庄主自作主张替君临定下一门婚约,或许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持续这样纯明如纸的清白,然一切都只是假设——变故的可怕不在于如何的使人措手不及,而在于避无可避。
那夜下着大雨,君临一路自风雨中行来,扣响了慕风的房门。他薄裳湿透,面容晶莹而苍白,宛若冰雕的玉瓷人偶,只消望上一眼,便让人忍不住狠狠的心疼。没有人能在这样无心胜有心的诱惑面前保有完全的理智,就算是慕风也不可能例外。当君临喃喃说要和他一起离开,像孩子似的一遍又一遍固执重复,他承认,他心软了。那个夜晚他小心翼翼仿佛对待稀世珍宝,不敢用力不敢放肆不敢纵容,生怕一不留神身下的人就会如那珠玉崩毁,碎成黄粱梦醒一场空。熏鼎香云袭罗衣,降纱灯火映屏扇,满城风雨人烟静,正是初承雨露时。
与君临一起,慕风料想得到的最坏结局,至多是放弃既成的功名利禄,背负起世人违背伦常的污秽骂名,但他没有想过人心险恶,竟然会叫人如此真切的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老庄主逼婚不成,心生恼恨,对君临他是恨铁不成钢,更恨的是慕风为人师表却做出这等违乱行径。眼见情势不容,慕风与君临不得已相约出走。驱车野外,原是为了逼人耳目,不意却成一生梦魇。两人的行踪到底瞒不过精明狡诈的老庄主,彼时慕风荒野遇袭,不过短短一个日夜的交替,却成生与死的轮回;其间君临被困在府邸寸步难出,任凭如何吵闹嘶扯尽皆于事无补,最后与老庄主许他自由的命令一道传达的,还有慕风葬身崖底的噩耗。
何曾见荷破空悲扇?何曾觉佳景最堪题。不久老庄主骤然病逝,君临继位之初,即因机缘太过巧合惹来隙嫌不断,正是众口铄金,人在江湖逐水飘,情仇纠缠难由己。后来君临数次亲至慕风葬身处,却始终一无所获,他知道定是下人欺瞒了慕风真正出事的地点,无奈当时所有知晓内情之人都在老庄主辞世时无一例外的服毒自尽,就算他想问,也无从下手。而慕风果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从此渺无音讯,昔日门庭若市的一夕古斋不尽荒凉,君临时常于故地徘徊不去,每每肝肠寸断至于不能言语。
原道今生吾爱不得见,孰料流年他乡景阑珊。七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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