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而已,他因为要睡午觉所以很随意地将头搁在自己放到桌面上的手臂上,侧着脸眯着眼对着离自己很近的李子云。浅青色的格子外套是安姚的,因为他嫌弃教室里的光照太亮了所以拿来披在头上,只侧出半张脸,懒洋洋地趴着睡觉。
阳光从长排的玻璃窗上透出来,晒得外套暖洋洋的。他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李子云低着的脸孔,廉价的折领外衣,光线在他黑色的头发上镀出一层蒙蒙的黄色。明明是努力地挺直了背脊,在半光半影里却像变成了某种很脆弱的玩意,他想不明白那是什么,就是觉得有这么个人坐在身边他竟然还没暴躁着跳起来,将那个家伙踹出去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能是他懒得动,也可能是他觉得李子云这家伙看起来一点存在感都欠奉,所以他也就随便他坐在后排。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当他在睡午觉时,整个后排包括前两排都是他的地盘。也只有李子云这种傻乎乎的白痴一点眼色都没有,一进来就闯进了他的圈地里。
下课后安姚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地走到他身后,将手搁在他肩膀上用一种很无关紧要的平淡语调说:“怎么,你看上那土包子啊。”
安扬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整堂课都半睁开眼睛看着李子云,他看着下课后空下来的那个白色位置,最后将安姚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干净利落地甩开,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走到那个位置时,安扬一脚将椅子给踢开,一本新发的书本掉到地上,他看到书本上规规矩矩的署名……李子云。
然后他踩过去,在李子云这个名字上踩出一个大脚印,走出教室。一个人低着头很畏缩地跟他擦肩而过,他低头看他,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压根就没看到跟自己擦肩的人长什么样子。
他习惯了低着头溜肩走路,他习惯了双手插口袋仰高头颅,高高在上地睨着视线里的所有玩意。
所以安扬一直就无法理解,怎么有人能走路走得那么窝囊,真是让人看了不顺眼。
安扬有一种严重的精神洁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见鬼的特别讨人嫌的毛病。他非常讨厌他觉得不在掌握中的东西出现在他的领地里,就像是走在金色梧桐的校园大道上突然飘过来一个白色塑料袋,他就会皱眉头,觉得不是一般的恶心。而李子云这个人却手里拿着一个廉价的便当盒,追着塑料袋匆匆跑过他身边,秋叶正好落下来,落在肩头上,安扬与李子云再次擦肩。
安扬第一次觉得自己,比一只塑料袋还没有存在感。
更不可理喻的是李子云这个人,跟那个塑料袋一样让他感到烦躁,这种家伙怎么就老是出现在他四周?
跟他完全格格不入,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家伙。
回到教室里走到最后一排,将椅子拖开后安扬直接趴在桌子上睡午觉。午后的阳光轻软洒满了后排的白色桌椅,窗外橡树枝杈的影子光怪陆离地倒影进这个沉闷的教室里。旁边有人很小心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安扬半眯着眼睛,看到李子云坐在他身边,动作舒缓地将书本摊开在桌子上。干净白皙的脸孔上因抿着嘴而显得有点紧张,因为看到的是侧脸,所以安扬可以看到李子云比常人还长的眼睫毛上落满了光线的散碎,睫毛下的眼睛有种单纯的浅棕色。
教室的后两排还是没人,好像他们两个隔绝在这个地方,静默地事不关己。
安扬也不怎么在乎自己一直睡不着,对他来说睡不睡觉根本无所谓,午后趴在教室后排不过是种怪习惯。他几乎从小学开始就有这个毛病,因为他不喜欢早睡,也不喜欢晚起,所以午后的小憩是久而久之身体自动帮他选择的休息时间。
进入这种私人性大学的学生有一大部分学生是从小学开始就在一起就读,从大学的附属初中直升上来,每年大学都会进入一些新生,给学校注入新血。
李子云算是新生里最不起眼,最没特色的那类家伙。
没特色到,就算是安扬也不知道要找什么词来形容他好。
可能是自己的目光太明目张胆,李子云才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先是有点迷糊地眨眨眼,然后很迟钝地转过头来,紧抿的嘴巴有一刻是放松的,很柔和的线条,像一个温和的微笑。
安扬瞪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轻声轻气地边说边将自己桌子上书本挪过来,“同学,如果想看就借给你看吧,你坐过来一点没关系,我们可以共用一本。”
看着挪过来的书本,看着上面简单的内容,安扬这才发现自己在这所学校里混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坐在他旁边,很不怕死地将自己书本挪过来,很无知地笑着对他说要将书本分他一半。
怎么有这么蠢的人,在勾心斗角的环境里呆久了,突然就有点无法忍受李子云这种脑袋单纯到让人想当球踢的人,特别是他还穿着廉价的粗粝牛仔裤跟幼稚的褪色夹克衫,坐在他旁边实在太掉价了。
李子云的笑容有些小心又给收回去,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木楞地跟安扬大眼瞪小眼。
最后安扬头转回去,继续趴着睡觉。
而李子云安安静静地坐着,继续紧抿着嘴唇看向讲台。
几分钟后安扬趴着伸出手摸到长桌上那唯一的一本书,霸道一扯,将书本合上给蹭到自己手臂下当垫高的枕头。听到李子云有些不解地咦一声,然后就没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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