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坐在被告席后面,等待各自的判决。
这里的审判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也许是因为犯人太多的缘故,法庭简化了审判程序,犯人甚至不能自辩,法官仅仅根据证词便做出了审判。甚至,就连梅兰妮刚才在法庭上所说的“保罗只是个孩子”之类的话,也因为不符合审判程序而没有被记录在案。这完全打乱了雅各的计划。原本他想在法庭上坦诚自己并不是阿尔伯特,坚称自己是蒙冤入狱——现在阿尔伯特应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带,他无需再担心阿尔伯特遭人追捕了。但现在,他根本无法为自己辩护。
他环顾法庭,试图寻找其他说明真相的办法。这时他注意到了紧抿着嘴唇等待在证人席后面的安东?博耐。难道安东是来为阿尔伯特作证的?他注意到安东也在被告席里寻找着什么,眼神充满了困惑和疑虑。也许他是在找阿尔伯特,雅各想着,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要是安东指认他并不是阿尔伯特……但想到安东对他和阿尔伯特都怀有恨意,雅各又惴惴不安起来。
“下一个,阿尔伯特?塞维涅。证人请就位。”法官敲着锤子说。安东起身坐上了证人席,见到走上被告席的雅各,惊异得瞪大了眼睛。
“安东?博耐先生,您的证词。”法官说道。可安东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死死地盯着雅各看,又急匆匆地在法庭里扫视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人的踪影。“博耐先生?”法官又叫了一遍。
“哦……哦,抱歉。”安东连忙答道,转头向法官看去,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么?”法官有些不耐烦。
快说啊,雅各在心里催促道,哪怕安东不是有意救他而只是无意间叫出一句“这不是阿尔伯特?塞维涅”,都足以引起法官的注意。但安东并没有开口,而是又盯着雅各看了一会儿,充满疑问的神情突然变成了顿悟,紧接着又变成了愤怒和怨恨。雅各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博耐先生,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是,我准备好了。”安东说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但神情已经镇定了下来。
“站在这里的是阿尔伯特?塞维涅吗?”法官问。
雅各屏住了呼吸,在安东说出那个致命的音节的时候,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安东说的是:“是。”
“……阿尔伯特?塞维涅在担任雷耶歌剧院经理期间,创作了反革命歌剧《伊曼努尔》。这部歌剧违逆了革命精神,鼓吹厌世颓靡的思想,甚至在题记中公开把革命者称为‘他们’、诽谤革命者意图毁灭,具体可以看证物里的歌剧总谱。雷耶歌剧院素来以革命歌剧院著称,在民众间有强大的影响力,塞维涅却借此机会为革命打退堂鼓,若不是及时被阻止,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作为剧院演员,曾经见证了这部歌剧的创作过程,在排练期间发现了它的问题,所以及时从剧院辞职并汇报了这件事。”
雅各麻木地听安东念证词。他知道,当安东确认他是阿尔伯特时,就等于宣判了他的死刑。安东明明知道《伊曼努尔》是雅各创作的,当时还专门向雅各要求饰演主角,但现在他却按照总谱上所写的说这是阿尔伯特的作品。看来安东的确想置阿尔伯特于死地,眼下阿尔伯特不在,安东仍然没有打消陷害阿尔伯特的计划,反而将一切罪名转嫁到了雅各头上。这也难怪,安东将雅各视为情敌,雅各能够理解他的恨意。
“塞维涅反对革命的罪名证据确凿,足以定罪。不过,除了这部歌剧,塞维涅在剧院外也有违法的行为吗?”法官问。
“有。”安东冷酷地望着雅各,咬牙切齿地说道,“在塞维涅庄园的时候,他曾经依仗自己的特权地位,威逼利诱多次猥亵奸污手下的男仆。我自己就曾在塞维涅庄园工作,身边的同事里就有遭到侮辱的人。我试图寻找他们的下落,请他们来作证,但很遗憾,因为革命的缘故,大家都分散在法国各地,下落不明。”
法庭里顿时炸开了锅。阿尔伯特素来以启蒙贵族的形象示人,从没有人听说过他还有这般不堪的历史。就连雅各自己也没想到安东竟会公开说这些事,毕竟这些事牵连到安东自己的名声,但现在安东只说身边同事,根本无需承认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法官用力敲着锤子,试图维持秩序,但他根本无法阻止人们对这位公众人物丑陋私事的兴趣。
“下流的家伙!”观众席里有人骂道。“肮脏!”“恶心!”“变态!”
“塞维涅家把这个秘密保护得很好,每过一段时间,他们会派人到附近的村庄寻找合适的年轻男孩——男孩,”安东语气恶毒地强调了一遍,“等他厌倦了,就给人一笔钱,将人遣送到庄园的其他岗位工作,永生不得离开庄园,自然更不可以外传塞维涅家的秘密。所以,尊敬的法官先生,阿尔伯特?塞维涅绝不是表面上那个贵族阶级的反叛者,他那光辉形象的根基就像其他贵族一样腐朽丑陋,不,也许比他们更甚。”
雅各握紧了拳头。以前阿尔伯特就向他坦白过自己的过去,时过境迁,阿尔伯特早已脱胎换骨,两人便约定将这些往事抛到脑后。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雅各既羞耻又愤恨,尤其是安东反复强调的“男孩”,令雅各不由想到了正在阿尔伯特监护下的尼克。安东完全是故意的……他抬头向证人席看去,安东正充满胜利感地对着他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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