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大家都是中原人,并不是外邦侵入,根本不存在欺负的民不聊生的情形,就是打仗,也都是一般在荒郊野外,对各路城民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为何还会有流民沦落的如此不堪?
正有一家五口,上面一对老夫妇花白的头发,身上又破又烂,下面一对小夫妻,那小娘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呱呱待哺的婴儿,也许是因为流落在外,这位年轻的母亲自己还饥饿着呢,根本没有什么乳水去哺育这小小的婴儿,那孩子便在空中乱抓着小手,一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那母亲见此,心中不忍,也腾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来擦着自己眼角的泪水。我走上前去,对着她问道,“请问你们是哪里人?”
那妇人警惕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是个单独的女人,才道,“济南城的,这位小姐也是济南内逃荒出来的吗?”
“济南城内怎么了?”我心中大惊,那济南城被铁弦守得固如金汤,而且铁弦在李景隆尚在作战之时,便掌管着全军的粮饷,就算李景隆仓皇出逃丢下绝大多数的粮饷,但是铁弦必定不会叫城内的人民受饿的呀。
“几百年没有遇到的事啦,下这么一场雨竟然把济南城给淹了。”那老妪从儿媳妇的手上接过了小孙子,掏出一个水壶往他嘴里喂着水,接着说道,“咱们的大明湖那样大,一脉直达趵突泉和护城河,这次下雨,竟好像所有的水都流进了大明湖似的,整个湖畔所有的居民住所全都被淹了。城里到处都是士兵,随时准备打仗,哪里还有我们呆的地方,只好逃了出来,有亲戚的寻亲戚,没亲戚的只好风餐露宿,总比呆在大水里强啦。”
“打仗,打仗,苦的都是我们老百姓。谁当皇帝我们根本也不关心,只要太太平平的,有口饭吃就好。”那年轻媳妇子看着小孩子不愿喝水,抹着眼泪道,“以前朝廷是派官爷们守着边疆,现在可好,那些守边疆的官爷又返回来打朝廷,乱套了,全乱套了!”
我听了以后,心中不是滋味儿,从头上摘了一根钗递到她手上,“往北边去吧,把这钗当了,够你们一家的盘缠了,南边不能呆了。”
那一家子见了金钗,眼睛全都放出光来,那老妇人更是双手合十,对着我做起揖来,口中不住的祷告着,“天哪,这么漂亮的小姐,心地又这么善良,跟菩萨似的,我活了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好事!快,快来谢谢这位小姐!”说着,便拉她的儿子媳妇过来要给我下跪,我连忙喝止住,自己转身离开了。
再回身一看,到处都是她们这样一家子的难民,心里堵得难受,梳子也没有买,便逃回了大营。朱棣已经回到了帐篷里,见我回来,一边继续看着地图,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去哪里玩了?”
“玩?还有能玩的地方吗?”我冷冷的答道。
朱棣听我语气不对,抬起来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走过去,将他的地图夺了过来,细细的看了一遍,才不由得冷笑道,“怪不得,怪不得。”
朱棣脸色微变,“你去哪里了?”
“济南城的地势低洼,尤其是大明湖那一片,你趁着大雨,忙活一夜,让战士们把雨水全都引到了护城河,暴涨的河水沿着护城河又流进了大明湖,大明湖本是一个城内湖,谁也想不到这样的湖会有一天暴涨,所以连个湖堤都没有,水一进去,立刻便决堤了。水淹济南城,依旧不费一兵一卒,高,实在是高啊。铁弦现在一定正在城内叫苦不迭,你再淹他几天,他绝对要开城门投降的。”
朱棣见我语气冷冽,皱起了眉头,良久才道,“这事情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的?”
“你只消出去走走,看看那四处乱窜的流民,就立即知道了!”想到那襁褓中因为缺乳而啼哭的婴儿,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朱棣顿住,不再说话。我咄咄逼人,走到他面前,气呼呼的说道,“你在北平守城之时,北平的子民为了守住自己的家园,付出多大的努力也心血你是见识过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可以和朝廷的兵队明枪明刀的干,但是不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把那些无辜的百姓带累了!再这样淹几天,只怕攻进济南城内,还来不及庆祝一番,就得先替那些饿死淹死的成名收尸了。”
“妇人之见,你有这么一套大道理,何苦不去说给铁弦听,让他直接开门,便没有这些不必要的损失了呢?两军交战,不可能没有伤亡,战士伤是正常的,百姓伤那更正常了。”我抬头一看,却见朱颜血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目光轻蔑的扫在我脸上,“不能帮忙就算了,这种时候还要拿自己的一套道理来说教,那你来替我们想个办法,怎么才能不伤及百姓就攻进城?”
“我……我们?”我看了看朱颜血,又看了看朱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颜血得意道,“我的所有属下全都归了王爷,这大军有我的一份子,为什么不是我们?”
朱棣黯然道,“我的人全都是北方人,会水性的极少,朱副将的下属们自幼生长在南方……她这次帮了大忙。”
“我们马头峰下便是几条河流,我的兄弟们全都是在水里度过的童年。”朱颜血扬着下巴,傲慢的说道。
我看着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扭头便往外跑去。正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确实越龙城。他见我满脸悲愤,连忙拦住我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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