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茗的手抚上那依旧平坦的小腹,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个孩子是个意外,不能留……可是他却说不出要流掉这个孩子的话来。
所有的字眼都卡在喉咙里,他感到一股难言的灼烧。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在家中,他身为长子,长兄如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家中做决断的那个人,从不拖泥带水。可是这一次,他却找不出半点头绪。
“公子,老夫的建议是不要轻易做决定。”良大夫似乎是看出来他心中所想,“您身子骨不算太好,若是……恐怕对您身体不好。何况……自从二公子在几年前搭了半条命娩下真儿后,府中再无新丁。恕老夫直言……二公子现在与家中那位感情您也看到了,怕是再难延续香火……府中还是需要一位小世子承接这靖国公府的。”
楚茗心中猛然一痛,弟弟所托非良人,这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总是难免难过一番。被良大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那,那且留着吧。良大夫,还请你务必保密……对任何人……哪怕是对小瑜。”
良大夫应了,转身出房去抓药了。
楚茗淡淡地看向腹部,心里却暗暗生了几丝莫名地期待。
这期待像极了初春第一颗破冰而出的嫩芽,大概是会随着时日渐渐发芽抽枝吧。
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清晨。
楚茗被一股难抑的恶心从美梦中揪了出来,他趴在床边,搜肠刮肚地呕了起来,可惜他昨夜因为没有胃口而没进晚膳,此刻也只能呕出一些酸水。外面天色阴沉沉的,似乎是下了场朦胧的雨。
楚茗被这场恶心搅得再也没有心思睡觉,他干脆拎起被角,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懒懒地倚在雕花窗框上,静静地看着屋檐外细密的雨丝。
雨幕阻隔了他的视线,使得他看不清不远处游廊上那一串风铃,只是觉得雾蔼蔼的。他半瞌着眸子,面色寡淡,看着这雨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甚至淋湿了他的心。
他盯着那雨幕看了许久许久,久到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然停了,他却还看着那滴水的瓦檐怔怔出神。
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只觉得五味杂陈,连下一步的计划都没有。
罢了,能瞒一时便一时,大不了之后娶个贤良的女子做夫人,也好为这个孩子正名入籍。
此刻已是暮夏,庭院中的绿植肥厚的叶片被一场雨冲洗的油绿得发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水汽,夹杂着几丝夏日少有的清凉扑面而来。清风徐徐,远处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风铃下挂着两个一蓝一红的香包的流苏也被吹得飞扬起来,纠缠在一起。
伴着几丝雀儿的鸣叫,楚茗打开了柜子,选了一套在此时看起来并不算凉爽的秋衣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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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承启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楚茗了。
从前他和楚茗不熟悉的时候,起码他一月还会在御书房与他碰巧遇上个六七次,一同议事。可是这两个月他明明加勤了往御书房跑的次数,近来恨不得每天都去一趟御书房,按常理来讲应该是增加了“巧遇”的次数才对……可是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这两个月他连楚茗半个影子都没看见过!
燕承启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去的时间不对,次数不够勤,可是一个多月后,他渐渐发现是楚茗故意躲着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亲了一口那看起来有点美味的脖颈?
他能怎么办啊。
他也很绝望啊。
这日,燕承启因为东宫的一些事情迟了一些,进宫去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日暮沉沉,他本来不该在这时候进宫的,可是他就是想碰碰运气,于是递了牌子入了宫。
于是,他在那条通往御书房的长长的廊道上看见了那个人。
那人似乎清瘦了许多,面色苍白了许些。精神看起来也有些不济,眼下隐隐有青黑之色。一张脸埋在这并不算冷的秋日里看起来有些夸张的披风的毛领里,愈发显得尖瘦惹怜。
燕承启心中的一丝喜悦被楚茗这幅憔悴的模样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沉重。
“你……”
“殿下……”
两人同时开了口,又同时收了话头。此时夜幕四合,皇宫各处的灯火被点亮。身后走过一队手里持着灯笼的宫女,神色匆匆地行礼后离去。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耳旁仅剩带着三分秋意的瑟瑟风声。
最终还是燕承启先开了口,他的手慢慢抚上了楚茗的脸庞:“怎么瘦了……”
楚茗却似受了惊一般将那只手挥开,后退一步,将脸埋在夜色中:“殿下!请自重!”
燕承启眼看着他行了个大礼,便有些不稳地离去的身影。却不知道那披风下紧紧按在隆起的小腹上玉白的手,以及楚茗满头的冷汗。
燕承启觉得他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索性连御书房也不去了,转身唤了坐辇出了宫。
出宫也觉得烦躁难耐,心绪难平。他不知该如何疏解心中压抑的这股烦闷,干脆像小时候每次被父皇责骂后一样,逃避似地去了宛月榭。
宛月榭,还有另一个名字,更被世人所知。
世人多爱称其为太傅府。
一扇翠玉镂刻屏风后,隐隐约约传出几声压抑的低喘呻吟,好半会才慢慢消退下去。
“好了。”良大夫的口吻有些冷。他心中忍不住一股气闷,语气也忍不住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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