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备军官训练基地,经过多代人的经营与改造,如今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帝国第一军事学院。那是星盟最知名的军事院校之一,如今的帝国军部有超过三分之一的高级军官在此结业。神降节假期的尾声时优秀军官返校指导,括弧,展览,一直是帝国军校的保留节目,在战事最激烈时被迫中止了几年,今年再度恢复。
安德烈被拽掉了肩章和一把绶带,走下甲板时还忙着整理仪容,随即被一名教官从后轻踹一脚,掀了帽子,一把勾住肩膀。
“重返故地,衣锦还乡,说说感想?”教官笑容满面,“尊敬的雷格瑞少将。”
少将脸色非常凝重:“会议加班连轴转,还要被迫当观赏动物,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会在表演赛上被打断肋骨了。”
教官大笑起来,压下安德烈的肩膀揉了揉他的金发,叮嘱道:“下手轻点,最近几届的小朋友可不比你们耐揍——虽说医疗班已经就位了。”
“这话可不该对我说。”安德烈笑着摇头,抬了脸示意道,“最凶的在那边。”
“可见长得太矮还是不好。”
帝国史导师阿尔弗雷德教授神情严肃,开门见山,立意深刻:“影响军容整齐!我就没在任何公开场合见过最矮的那个!他今天来了没有?”
特伦斯刚走下舰桥,闻言顿住脚步,迅速转身,准备原路溜走,没走两步,身后嗖地飞来一本大部头,砸得他一个趔趄。
阿尔弗雷德大步流星,上来就是一个标准锁喉,白胡子直抖:“能耐了啊?还想逃?空四师的特伦斯军团长,知道你为学弟学妹们增加了多少必背考点吗?一年四次军事法庭,你当是旅游呢?都已经是上校了,怎么还是这么矮?”
特伦斯整个就像只被惊扰的兔狲,暴躁地炸毛扑腾:“这和身高有什么联系!”
立即被“哐”地当头暴击:“什么联系?你看那个金毛少将,你说什么联系?信不信今年就把特伦斯上校的身高划入考题?”
特伦斯:“……”
无辜躺枪的安德烈:“???”
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劝:“不要打头、不要打头,本来就够矮了,再打就更别想长高了,还容易变傻。”
凶暴兔狲终于挣脱桎梏,一头窜出去,当面就是膝顶加背摔。阿尔弗雷德教授在他身后感慨:“……哎呀,没抓住。腿短的移动频率就是高。”
——
时隔多年,重回学院。
特伦斯坐在嘉宾席上,单手托着腮,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终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台上安德烈演讲。
年轻的少将有种天生的领导魅力,犹如永不熄灭的恒星,举手投足都熠熠生辉。台下数千双年轻又朝气蓬勃的眼睛紧紧追着他,眼中闪烁着憧憬又自信的光芒。
威廉用胳膊肘拐了下特伦斯,凑过身低声说:“那个王八蛋,完全就是小朋友梦想里的样子啊。”
特伦斯抬起头,恰巧与安德烈瞥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少将意气风发地朝他扬起下颌,眼神中藏着隐晦的挑衅。日光顺着他的发梢落下,点亮了胸前勋章。既年轻又骄傲,的确是无数人心目中未来应有的模样。
“他不是一直这样吗?”特伦斯收回目光,给了个稍纵即逝的笑,“你想想他当年。”
“比如被砸断肋骨?”威廉揶揄道。
时间再往前推进几年,他们尚且是三年级生的时候,同样在神降节尾声,安德烈与特伦斯,这对年轻的双子星在表演实战上硬是狙下长官的座驾,然后双双坠毁,拿下当年唯一一场平局。
安德烈断了两根肋骨,爬出驾驶舱时还在笑:“唯独不想在这种时候输。”
特伦斯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想输。”
那个时候,战争就像高悬的达摩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事实上,第一场大规模冲突在四年级假期爆发,而他们甚至没能等到毕业典礼举行便奔赴前线,由此开启了帝国前所未有的大扩张时代。
而少年时的安德烈有着那个年龄应有的,不切实际与不知天高地厚的目标与决心。就像一只张扬招展的孔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妄野心,有关家族、军衔、以及未来。这锐气未曾被挫败,时至今日,他站在那里,时光将他曾经的锋芒打磨沉淀,但任谁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少将绝不会止步于此,他仍朝着自己规划好的目的地走去。
特伦斯看着演讲台前安德烈的背影。
深蓝色的少将礼服披风末端缀着金穗装饰。
他忽然就想起一些往事。
特伦斯想:他比我强。
——
在遗憾的欢呼声和掌声中,最后一架学员机被击落。而几乎毫发无损的教练机在低空中周折盘旋两圈后缓缓降落。驾驶舱向上打开,金发的驾驶员站起来,在欢呼声中将护目镜推起,飞了声口哨:“那边的上校,来不来?”
特伦斯在骤然爆发的尖叫声中站起来,与安德烈遥遥对视,回头举手:“有个问题,损坏教练机要赔偿吗?”
实战教官大笑一声:“上模拟机!”
安德烈利索地跳下驾驶舱,挥了挥手:“鉴于某人打了一个假期的地鼠,需要给点热身时间吗?”
特伦斯单手一撑栏杆,翻下观众席,一面脱下外套往边上一抛,顺手将长发束了起来,与安德烈错身而过时互相抬手击掌。
那双瑰红眸子里燃着火:“开什么玩笑——碾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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