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是藏在芙水河上方的摄像头,从产业园出来的车和一波村民出现在画面中——
他们把桶里的液体倾倒在芙水河中,液体是奶白色与灰色夹杂,带着温度,在寒冬里冒出热气。卡车停在河边,车身一头翘起,司机跳下车,解开绑在箱子尾的橡皮管,管子半截伸入河中,成股的水顺着管道流到河里,和桶里的水一样,灰白色,甚至颜色更深。
沈顺清心中窜起两个字——排污。
化工厂里的污水被存储起来,用最原始的方式,人工扛着背着排到河里。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这些污水没有在芙水河里停留,而是被高处的水流冲刷着带到了下游,晚上的芙水河水流湍急,速度明显高于白天。排污画面大约持续了30分钟,天色渐明的时候,村民们扛着桶作鸟兽散了。
“水下的摄像头呢?”沈顺清问。
“在这里。”王海继续切换视频。
和河面一样,水下的管道哗哗往外冒水,水管很细,水流因而呈细长状。上游水一来,就混在河水里被冲走了。
水管排水的时间和村民们‘劳动’的时间一样,只有约30分钟。30分钟一过,水管就不再放水,和沈顺清当天潜下河所见一样,成了摆设。
“往后拉,看白天的画面。”沈顺清说。
陈灿拖着进度条,直到天色微亮,水管依旧没动静,但上游的水还在往下冲,大约到清晨六七点,水势才减弱,水流渐渐平缓,变成沈顺清与陈灿白天所见的样子。
到晚上,画面又一次重复,日夜循环交替。
“这上游哪儿来的水?”陈灿问。
沈顺清想了想:“或许是拦河筑坝,芙水河河道狭窄,可以在上头弄个简易的土坝,白天截流夜间放水,但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没拍到也不好说。”他看向王海:“你能不能顺着河道往上游看看?”
王海拍胸`脯答应。
众人又看了其他摄像头白天监控的画面,花明村白日里安静沉稳,村民面色如常地到园区上班,看上去规规矩矩,晚上却是另一番画面,鬼鬼祟祟,一涌而上又迅速散去,像成群的蝙蝠。
沈顺清双手交叉撑在脑后,望着天花板;曲霆、王海、陈灿各个面色凝重,连飞在半空的曲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乖巧地坐在沙发上。
沈顺清重重叹了口气,对王海说:“另外,还有一拨人背着袋子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我们没拍到,这也要麻烦你。”
王海连说没问题,合上电脑。
陈灿站起来:“难道一整个村子都在偷偷做这事?”
花明村一百来号人,从画面上来看,两拨人加起来差不多四五十人,但画面是从高处俯拍,看不清相貌,没法判断这些人是固定每天活动,还是‘轮班’。
如果是固定的,花明村至少有一半的人参与排污。
如果不固定,那就很可能全村都涉及了。
但沈顺清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村民在夜间用倾倒的方式处理产业园生产的废水,这些废水经过冲刷汇聚到下游更宽的河道,被河水稀释,无声无息的与下游河水融合。
但这些显而易见的画面背后,潜藏着更黑暗的东西——
芙水河是林江的分支,而林江是林城的供水水源,林江上游分布着大大小小水库,水库与自来水厂相连,而自来水厂将水输送到全城一百多万户居民家中。
所以,这种‘夜间活动’……持续多久了?
整个林城的用水——
安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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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其他人一声不吭,视线集中在他身上,空气静得像停止流动。没人知道他心在想什么,只能看见他咬得发红的嘴唇和纠缠在一条线上的眉毛。
“不行,这个要曝光。”
沈顺清站定,右手握拳击中掌心,啪的一声,清脆利落。
“花明村的人守口如瓶,从他们嘴里问话太难,只能先把监控视频放出去,利用舆论压力让更‘上面’的人来查。”
陈灿立马站起来,眼里冒着精光:“我能做什么?!”
“别急,我想想。”沈顺清转圈。
曝光是要曝光,但怎么曝光?上面派人来审样,《林城早报》肯定登不成。求助林城其他媒体,沈顺清没把握,人多口杂,万一辗转间走漏风声,怕是还没公开,就被市里知道了去。
本地不行,就让外地媒体来做,毕竟林城的官员再厉害也压不了其他地方。
沈顺清联系了s市一家名为《海浪》的杂志社,这家杂志社以胆大闻名,揭露过不少震惊全国的大案,也有几个老熟人。对方也很感兴趣,说把东西发来看看。
“等等。”沈顺清望向陈灿,陈灿紧紧盯住他。
“你想曝光这事?”
“想。”陈灿重重点头,把想字说得特别响亮。
沈顺清知道,陈灿不是不爱记者这行,是太爱太憧憬才心灰意冷想离开,一旦有机会让他揭露真相,他一定冲在最前线。
既然陈灿年后就要离职,姑且让他一试。沈顺清也不愿意这个有正义感的年轻人,若干年后回想起短暂的记者生涯,想到的只有窝囊和委屈,也不愿‘记者无用’的印记一直烙在他心里。
“只寄视频过去怕是不顶用,你得亲自去s市一趟。你我去了花明村两次,看到的情况都可以跟对方说。”沈顺清走到陈灿面前,重重压住陈灿的肩膀:“但你接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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