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风问:“一队多少人?”
容落云想了想:“少则近百,多则二三百。”
他仰着脸,霍临风蘸湿布巾给他净面,执剑杀人的手格外温柔,甚至让他有点痒。他问:“偷偷摸摸,那些人是谁的兵?”
霍临风说:“你忘了?陈若吟这些年招兵买马,眼下总算派上了用场。”
小榻上,陆准饿得前胸贴后背,正捧着一盒点心狼吞虎咽,闻言停下,喷着点心渣说:“派什么用场?他想造反不成?”
霍临风轻飘飘地说:“错了,他是怕有人造反。”
勾结蛮夷之事,霍临风定不会善罢甘休,哪怕新帝袒护,也会强硬地要陈若吟付出代价。到时,陈若吟便能扣一顶“谋逆”的帽子,再出兵镇压,便名正言顺。
容落云问:“你打算怎么做?”
霍临风朝屋外喊:“杜铮,叫田彻过来。”
天已经黑透,杜铮提着灯笼去喊田彻,霍临风坐在桌边等着,没多久,田彻一身常服前来,在门边施礼候命。
“安排下去,”霍临风吩咐,“十名精骑分为两队,埋伏在城外荒林四十里处,轮流着,若有当兵的行伍入林,不许让任何人活着走出去。”
田彻领命:“是,末将即刻去办。”
这是要杀人见血了,陆准搁下漆盒,往容落云身边傍,问:“二哥,是不是要出事儿啊?”
容落云风轻云淡地说:“一切尽在意料之中、计划之内,算不得出事。”
陆准又去问霍临风:“霍大哥,长安不会打仗罢?”他难免惴惴,定北侯那般厉害都战死了,可知凶险。
霍临风听出胆怯,故意道:“为除奸佞,自然要恶战。”
陆准心想,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输了要丧命,赢了他又不会封官进爵……他踌躇片刻,讷讷地说:“二哥,年关将至,我想回西乾岭了。”
容落云拆穿:“你怎的那么贪生怕死?”
江湖人,最忌讳的便是“贪生怕死”,陆准遮掩道:“非也……藏金阁那么多银子还没花,我若在长安出什么事,岂不是死不瞑目……”
霍临风和容落云忍不住,顿时放声笑起来,陆准好没面子,找补道:“其实我是思念大哥,来时大哥还说教我掌法呢……”
房中正一片热闹,忽有敲门声,原是睿王府的管家。
管家禀报道:“容公子,府外有人来寻。”
容落云问:“是何人?”
管家答:“他说他叫段怀恪。”
第105章
“大哥!”
交叠的两声,容落云和陆准一齐喊的,迈出大门槛,只见睿王府外的灯下,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负手等候。
挺拔,端肃,回过身露出英俊的相貌,还透着些连日赶路的疲倦。
段怀恪向来君子做派,哪怕相隔数月未见,也仍自持,容落云却没多大出息,奔过去,急汹汹地抓人家胳膊,兴奋极了:“大哥!我一直惦记你!”
陆准抓住另一边:“大哥,我方才还念叨你呢!”
段怀恪没理容落云,扭脸看陆准,问:“你念叨我做甚?”说着,还将手抽出来,和容落云断开接触。
陆准道:“我想回西乾岭找你,你却找来了。”
一旁,容落云支棱着手,自然感觉到段怀恪的疏远,他不尴不尬地立着,有点无措,更有点委屈,于是又切切地唤一声“大哥”。
段怀恪偏着头与陆准说话,仿佛未听到,亦无半点反应。这时慢腾腾的霍临风出来了,瞧见这一幕,立即给容落云撑腰,问:“段宫主,许久不见连礼数都抛了?”
段怀恪望来:“礼数不过是凡俗规矩,为何不可抛?”眼波一转,轻飘飘地落在容落云身上,“连相依为命的至亲都能抛却,旁的算什么?”
容落云微怔,相依为命的至亲,是说姐姐,他离开西乾岭时未曾道别,甚至谎称闭关练功,如今已经过去半年之久……
“大哥……”他毫无底气,“我知错了。”
段怀恪活像严厉的夫子,道:“我又不是你的至亲,与我道歉做甚?你若是还有良心,就去向你姐姐认错。”
这边厢大哥教训弟弟,那边厢的霍将军却忍不住了,护食儿,上前将容落云一把拉开,说:“离着千里远,你叫他如何认错?怎的,你来这一趟就为了欺负他不成?”
段怀恪不欲理会,转过身,恢复相见之前的模样。霍临风心道,这人好生别扭,手下败将还摆什么架子,倏地,他沿着段怀恪的视线看去,才发觉府前阶下,暗夜之中,原来停着一辆素缎马车。
若是段怀恪来,骑马轻便又快,驾着马车,莫非还有旁人同行?
“小容。”霍临风扭脸低唤,指着马车让容落云瞧瞧。容落云亦觉不对,兀自走下台阶,半信半疑地步至马车跟前。
近乡情更怯般,他回首看段怀恪,求助般喊道:“大哥?”
段怀恪的冷淡劲儿褪去,漫上关怀和恻隐,朝着车舆努努下巴。容落云点点头,上前探手,捏着车帘一点点掀开,什么都未看清楚,却先酸了鼻尖、红了眼睛。
他颤着声音:“姐姐……”
车舆内,光影昏沉沉,容端雨蜷在里头,面上似有粼粼波光,是滚落的两行清泪。容落云伸进手去,握住容端雨的,试图接对方下车。
容端雨往外挪动,虽有长裙遮掩,但也能瞧出动作格外的笨拙,费了好大力气,她从车舆中挪出来,却不起身,仍坐在上头。王府的下人极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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