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陷入阵中的二重身,似乎像是才发现屋中除了它那动弹不得地猎物之外,竟然还有其他人一般,立刻发出一声极刺耳的尖叫,两脚一蹬,就想要强行冲破线网,逃出包围。
然而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身陷红线网中的二重身,从狩猎的蜘蛛变成了身陷蛛网的飞蛾,四下响起的铃声令它东西不辨、南北不分,一时间竟不知要往哪个方向逃窜。
“周涵,把幕布揭了!”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阮暮灯转向还贴在墙边一动不敢动的周涵,大声吩咐道。
“好咧!”
听到终于轮到自己出手,周涵答应的声音里都带着一股难以自抑的兴奋的颤抖。
自从认识了阮暮灯两师徒以后,虽然这两年来,周涵总是或主动或被动地掺和到以往二十多年来从未见识过的各种玄秘事件之中,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允许直接参与到实战里面,尽管只是做个拉开墙上罩着的黑色幕布这么点儿小事,已经够让他紧张兴奋得手都忍不住哆嗦起来了。
覆盖住房间墙壁的黑幕被周涵一把扯下,立刻露出了墙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镜子——大到半身镜,小到巴掌大的化妆镜,各种形状、各种尺寸的镜子几乎占满了四面墙壁,其中还不乏从村民家里搜刮来的用以镇宅反煞的八卦镜。
还没有完全化形成功的二重身,最忌讳的便是让镜子映出“真容”来。
那几十上百的大小镜子里,纷纷映照出房间中的景象,以及在屋内左冲右突的二重身。
那精怪立刻像是被镜子中的影像灼烧了一般,伸出两只惨白干瘦的手,挡在一片空白的颜面上,口中发出更加高亢而急促的惨叫,想要往网阵外头冲,但又极其恐惧接近墙壁上的镜子群,只能像只被锁链拴住的困兽一样,一面撕心裂肺地尖叫着,一面在房间正中打着转儿。
“阿阮,再让它叫下去,又得把整栋楼的人都给闹腾起来了!”
弎子从晕倒的舒耀身上爬起来,警惕地盯着距离他们不过几步之遥的狂躁的二重身,揉了揉被高频的声波震得发疼的耳朵。
有阮暮灯这个战斗力在,他虽然不担心面前那从阴怨秽气中生出的精怪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但却不想将事情闹大。
虽然房间四周都布了隔音的符咒,但毕竟效果有限,万一这精怪越来越高亢的尖叫惊动了旁人,有谁听见动静闯进屋里,瞧见这满地的符咒和红线,以及四面墙上大小不一的镜子,还有被捆成粽子一样昏倒在地的舒耀,以及满屋子乱窜的二重身,先不管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起码吓得掏手机报警是肯定跑不掉的……
弎子光是脑补了一下那个混乱的场面,以及处理善后的麻烦,就觉得胸闷心悸脑阔疼,简直恨不得自己冲上去,一闷棍将那还在鬼哭狼嚎叫给没完的二重身给殴哑火了。
“赶紧的,将它解决了!”
弎子就差急得直跺脚了。
“知道。”
阮暮灯将手里拽着的线头一圈圈绕到手腕上,红线拖曳着符咒与铃铛在地板上滑动,仿佛盛开的花瓣缓缓收拢,逐步向正中央收缩,一寸寸将二重身的活动范围越箍越紧。
等到那网终于收到只有直径两米的范围,阮暮灯手腕一抖,绕好的红线滑落下来,被他抓成个线环,顺手挂在墙边的衣帽架上。然后他从身后拔出一把弯月形的锐器,朝着还在房间中央打转的二重身挥了过去。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割草用的镰刀。
也不知是不是阮暮灯命里与欧冶子祖师爷八字犯冲,跟了萧潇学道的这两年来,经他手的兵刃,都没能用上多久就报废了,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没有一把趁手的家伙——上一把他使的蛟角刀毁在了对付萧宁的时候,除了刀身,其他部分都被天雷烧化了,又一直找不到能修复它的师傅,现在还光秃秃只剩个刀刃躺在盒子里。
所以这次他对付二重身的时候,实在找不来萧潇原本说需要的“杀生刃”,只能找村里的老农借了把有些年头的旧镰刀,细细打磨过刀锋,又用黑狗血眉了刀刃,勉强也算凑合着够得上要求了。
镰刀从二重身的左肩处切入,刀锋上带着的黑狗血的阳气触碰到精怪身上浓郁的黑气,仿佛刀子切进了豆腐里,手感极轻极碎,一下子就楔进了它的身体之中,豁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左侧前胸处。
从伤口里流出来的,不是鲜红色的血,而是一种气味极为腥臭的,仿如变质的酸奶般的乳黄色浓稠汁液。
阮暮灯手腕一压一提,镰刀刀刃在二重身的胸腔里转了个弯,拉出一个v字形的巨大创口,然后从右边的胸膛里拔了出来。
乳黄色的粘液喷涌而出,二重身的身体也像戳破了个洞的水囊一样,迅速瘪了下去,瘫倒在了地上。
它似乎自知末日已到,竭尽全力发出一声几乎能撕裂人耳膜的濒死的惨叫声,将屋里几个人都震了个趔趄,连贴在墙壁四角的隔音符都纷纷被震得脱落了下来。
“卧槽,这嗓门……简直能当生物武器了。”
周涵捂着自己嗡嗡作响的耳朵,一边用力摇着头,一边磨磨蹭蹭地靠过来,一个没注意,又被二重身体内流出来的液体熏了个跟头,差点儿没憋住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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