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带着苏浅快步走了起来, 甚至还用上了轻功的步伐, 不过十来息的时间两人已经越过了前头的店铺到了后院中,后院此时只有一间厢房是还亮着灯火的。庭院中有一张常见的小圆桌,上面摆着两盏清茶, 却只坐着一个人。
那也是个年轻的女子, 穿着与来开门的这个女子是一式的, 连眉目之间也有几分相似, 两人都穿着淡黄色的外衫,衫子上用金线与珍珠点缀成了各色的花纹, 一眼望去倒是一片锦绣灿烂。尤其是坐着喝茶的那名女子, 发冠上的珠子怕是比龙眼还大几分。
应该是西湖叶家的吧……
苏浅看着这熟悉的装扮, 不禁露出了几分笑容。
坐着的女子见苏浅来了,并未站起身来, 只是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她说:“进去吧,也没几刻了——舍妹无礼, 还请先生见谅, 此间病人, 先生尽力即可。”
苏浅一听,便知里面这人怕是救不回来了,但却没有看也不看的道理,也不多与人废话,点了点头便进去了。他一推开厢房的门,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他皱了皱眉。
这样浓重的血气,如果是一个人身上流出来的,那怕是身体里也没剩多少血了。
床上的人盖着一袭锦被,很厚实。苏浅走进了才发现,这是一个老太太。
苏浅见过她……白天的时候,她就是白天被狼牙军抓着走押去菜市口的那个老妇人。
苏浅先俯身翻了翻对方的眼皮,又探了探鼻息,确定人还活着后便在床沿上坐下,下意识从锦被中摸出对方的手腕,只觉得触感不太对,又觉得仿佛摸到了一手潮湿。他一愣,低头看从锦被中探出的手,原本雪白的皮肤上已经沾满了接近于暗红色的血液,他又看了看他手掌中的那只属于床上这位老太太的手。
——那是一只沾满了血,只剩一半的手。老太太年迈松弛的皮肤与肌肉已经少了一半,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一点白色的骨骼,苏浅又将对方的手臂从锦被中抽出了一些,再往上,便已只剩森森白骨。
“别看了,里面全是这样。”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她双手环胸,俏脸上满是冷峻之态。“我们也不过尽人事罢了——那群万花谷的弟子一听病况,直言等死吧,连来都不肯来。”
苏浅站起身来,缓缓地将锦被掀开了一瞬,看了看里面的状况后,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惊动了一般,床上的老太太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她的眼球上蒙着一层灰蒙蒙的膜,叫人不忍直视。“郎中……来了吗?”
“正是。”苏浅俯身为她将锦被掖了掖,柔声道:“您的伤不严重,不必慌张。”
血肉尽去,徒留白骨。油尽灯枯,药石无罔。
老太太这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睛里滚下来大颗大颗的泪水:“好疼啊……那帮畜生……”
“……”苏浅从袖中摸出了一颗药,从旁端了一杯茶水来,温声道:“来,吃药了。您吃了这颗药,便不会痛了。”
“真的?”老太太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艰难的张开了嘴。她的门牙还缺了两颗。
苏浅将药丸放在了她口中,只是做了一个喂水的动作,茶水依旧在杯中,稳稳的不动。
老太太吃了药,脸上浮现出一种开心的神色,说:“……是仙丹吗……怎么是甜的……好甜……”
她说着,便这样去了。
脸上依旧留了一丝微微的笑容。
女子在听到苏浅说吃了药就不疼的时候,就没忍住用力摁了摁眼角然后逃也似的大步出了房间。
苏浅凝视着老太太的面容,从袖中摸出了一张锦帕,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脸上。“您放心,您这仇,我必给您报了。”
唐无渊原本是要救她的,也是可以救下来的,但是唐无渊被他拦住了……但是这不是他的错。苏浅分得很清楚,这是……那群狼牙军的错。
但是他却不能问心无愧。
苏浅从房中出来,两个女子都冷着一张俏脸坐在圆桌旁,沉默不言的喝着茶。
“没救得回来,老太太去了。”苏浅露出了一个接近于无的笑容,与两位女子说:“是在下无能,在下还是另寻住处吧。”
刚刚开门的那个女子捧着茶杯,头也没抬,低低的说:“方才与先生开玩笑的,先生还是住下吧。此间还有两间空房的。”
“亏的是先生,不然这老太太怕是走也不安稳。”女子说:“都是那群万花弟子,见死不救,不然……不然……说不定还能救回来呢?”她说完,苏浅看见她手中的茶汤动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入了茶碗中。
另一个女子淡淡的说:“先生不必在意,舍妹是去杏仁堂吃了两回闭门羹,心有不忿罢了,与万花神医们无怨——怕是医圣亲自出手,也不见得能妙手回春。”
“确实如此。”苏浅点了点头,心想他若是在杏仁堂,怕是也不会来。
拉着一名郎中来看一位将死而必死的病人,何等的残忍。
苏浅抬头看了看月色,温和的道:“两位小姐,可否赏在下一碗茶喝?”
“自然可以。”年长些的女子从一旁摸出一个茶碗,给苏浅倒了一碗茶,苏浅走上前来端了便喝了,放下了茶碗就往门外走去。
“哎?你去哪?”开门的女子惊叫了一声。
苏浅举了举自己那只沾满了血迹的手,头也不回的道:“去洗手。”
“去洗手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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