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夫君兮未来,
吹参差兮谁思?
驾飞龙兮北征,
邅吾道兮洞庭。
他读了首《湘君》,楚辞悠远绵长,像他,百转千回的情思。
朱徽茵笑得甜蜜,“我可听不懂。”
“一点点才(都)勿懂啊?”苏轩还真摆出了一个夫子的架势,“恩特耐阿依从头讲(我给你挨句讲讲)?”
“有一个听懂了。”朱徽茵凑近了一些,神神秘秘的,“夫君。”
苏轩被朱徽茵一个词闹得红了脸,“耐真是的,勿怕方大公子笑话。”
方孟敖斜了他们一眼,“这辞我听得懂,朱小姐说得也没有错,你不是这个意思的话,何苦念这首给他?”
“诶”朱徽茵看他,“看不出来啊,您还懂这些。”
“不过是小孩子开蒙的东西,朱小姐为什么不懂我就不知道了。”
苏轩急忙拉着想要暴起的朱徽茵的手,“哎呀恩(我)就是想特耐(给你)念念诗呀……而且……”他越说脸越红,“恩(我)其实啊(也)是迭个(这个)意思……”
方孟敖看看苏轩,怎么看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居然纯情成这个样子,也算是奇才,可是挡不住人家花木兰就是喜欢。
朱徽茵倒是从来不会害羞的,“哥哥,我都答应你了,以后我一定和你回苏州老家结婚,给你生一堆孩子。”
她管自己的喜欢的人叫哥哥。
苏轩的脸都红得能够滴出血来了。方孟敖对于朱徽茵的脸皮厚度再一次刷新了认识。
“其实……那个我……”苏轩唯唯诺诺的,手伸进怀里左掏右掏,掏出了个小盒子来,“我……我……”
朱徽茵的眼睛一瞬间就睁大了。
苏轩是国文教授,教的还是先秦古文呢,学术倒是做得好,但是向来没有什么主见,从来都对朱徽茵言听计从的,如今掏出个戒指盒子来,似乎把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我”了半天,都没有下文。
朱徽茵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方孟敖倒是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高大,动作也大,不大的茶座厅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恭喜苏先生和朱小姐!”方孟敖像在军队里一样,鼓掌鼓得十分起劲。
众人一看,啊,这不是求婚嘛,纷纷也开始起哄,一时间,掌声还真的震耳欲聋。
“恭喜恭喜啊。”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苏轩终于一咬牙,撩开长衫,单膝跪在了朱徽茵的面前,手抖得差点打不开盒子。
“我们相识来自于偶然,然而遇见你的第一秒,我就知道,关雎里为何淑女让君子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真真是天下里最让人抓心挠肝的东西……”
苏轩的满腹的告白,被红着眼睛的朱徽茵打断了,她一手抄起了戒指的盒子,自己把戒指套进了自己的左手的无名指上,小小的银戒指,很简单,一点儿装饰也没有,然而一个指环,竟成了她毕生里最珍贵的礼物。
“苏先生,你应该说,朱徽茵小姐,您愿意和我共渡余生吗,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相互扶持,相互珍惜,直到死神的来临,也不离不弃。”朱徽茵皱着眉头,恶狠狠地哭了,真的是恶狠狠的。
黑暗之中的人,是何等地渴望光明。
明诚啊明诚,直到今日,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会因为一份感情,疯狂至此。
苏轩手足无措,还跪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见恋人哭花了脸,又心疼,又难过,“哎呀,耐个是(你这是)……勿愿意?”
“我他妈的愿意,你敢说不?”朱徽茵恶狠狠地用泪眼瞪着他,一只手就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你想清楚啦,被我拉下水的人,可是至死都不能逃脱的啊。”
“嗯。”
“嗯你个鬼!”朱徽茵又哭又笑,“不管了,嫁给你就嫁给你吧,谁让我,上赶着做你的家雀儿呢。”
苏轩总算反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朱徽茵。
船舱里雷鸣一般的掌声。
朱徽茵埋脸在爱人的怀里,觉得自己这辈子,虽然坎坷,总算求仁得仁,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有尽头了。
方孟敖起了个那么大的哄,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白斩鸡教授,知不知道朱徽茵到底是什么身份。
然而看着朱徽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脸,方孟敖就想起了明诚。朱徽茵和明诚走得一样的路,她对于一份感情的执着,似乎远远超出了爱情的意义的范围。
那明诚呢?
明诚?
明诚对于朱徽茵的事情也是知根知底的,包括她不知道为什么吃错药了喜欢苏轩。
不是吃错药,而是他们这些沉沦在黑暗深渊里的人,格外向往光明,明楼是他明诚的光,苏轩是朱徽茵的光。
晚一些的时候,到甲板上抽烟的方孟敖,果然见到朱徽茵。
朱徽茵靠着栏杆,风刮得大,辫子都乱了,她索性拆了辫子,披散着头发。
“给我一支?”朱徽茵向方孟敖伸手。“
“只有雪茄。“方孟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给她,她伸出的是左手,手上那个银戒指明晃晃的,朱徽茵抽不惯雪茄,点燃了,吸了几口,一脸的嫌弃。
“那个谁不反对你抽烟?“方孟敖问道,朱徽茵慵懒地靠着栏杆,一手夹着根雪茄,像极了旧上海里那些美丽的哀伤的风尘女子,可不像是那种守旧的教授们喜欢的所谓的端庄的女孩子。
朱徽茵吸了半根雪茄,才说道,“他知道我的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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