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江月顿了一下,身边一群人都抬头看向天空的圆月,可是江月却觉得,今晚的夜空太过晴朗清晰,月亮周围只有稀稀落落的繁星点缀,这般景色着实显得黑夜之中的圆月太过突兀。
“可我怎么觉得这月亮好孤独”江月看着看着,便轻声说了出来。
周围的几个人一愣,立马笑她道:“什么月亮孤独,小江同志,我看是你想家了吧。”
江月也忍不住一笑:“可能是吧。”
从前在家乡的时候,每逢十五,她,许青衣,还有阿爹都会搬来椅子坐在后院的那处空地上,一人一壶酒,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对饮,低头的时候,则说些温暖体己的话。
也就是那个时候,阿爹说过那样一句话:“我其实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夜空,你看…今日这时候正好,月亮被它旁边儿的那层青灰色的雾笼罩着,这样才显得不孤单,也更有朦胧的美感不是?”
许青衣彼时也抬头瞧着,突然体会了阿爹若有若无的言外之意,不禁抿嘴一笑,转头朝着还在那发懵的江月,一字一句的道:“哦…青衣拢月。”
阿爹听了就笑了,边笑边喝酒,忍不住呛了一口,便有些懒狼狈的咳嗽了起来,江月吓了一跳,立马上前给阿爹顺了顺气:“怎么笑成这样?”
阿爹却推开她指了指天上,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江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俩人是耍自己玩呢!
然而等江月怒气冲冲的回头瞪许青衣的时候,却发现她眉眼含笑,眼神中全是爱意。
“阿月,我也会这么护着你一辈子”许青衣这么说道,就是哪怕牺牲她的一切,她都是愿意的。
所以那天早上,许青衣转身紧紧抱住她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有所体会,然而等她反应过来放下笔赶去喻梦楼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然是一片废墟。
不放她走就好了,不然她现在也不至于含着眼泪摸着脖颈间的那个已经旧的不成样子的扣子思念这个人。
许青衣总是觉得她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人,她所以等她再见到许青衣的那一日,她好好教训这个总把她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的家伙,好让她不敢再小瞧她。
川西一带的冬夜,又冷又潮,没有炭火暖炉的日子,过的实在是有些难熬。江月从前真是从未过这样的日子,自然适应不了,白日去冰凉的河水里洗完了中衣,晚上手就疼的睡不着觉。
“怎么了这是”刘大姐一直比较关心江月,发觉不对劲就立刻起身问了一句。
江月脸色不太好看的摇了摇头,觉得手火辣辣的疼,可是眼下他们队里有的是伤胳膊伤腿没药医治的也没喊过几声,她手疼算个什么。
刘大姐见她手往后藏,就猜到她这是什么毛病了,立刻上前把她手拉出来,趁在月光底下瞧了瞧,就心疼的叹了口气:“可怜的丫头,这么白净的手起冻疮了。”
冻疮这东西,远非一日而促成,江月入冬以来,别说没有好的保暖的冬衣可穿,这在沿路的河水里洗衣服的功夫也是现练的,为了不拖别人进度,什么都要勉强自己跟上趟,刚入队伍,也不懂她们说的那些少碰凉水的洗衣方法,双手直愣愣的就往河水里浸。
近日才知其利害,前几日两只手的手面上先是起了红疮,今天白日又碰了凉水混了皂角水没擦干净,方才睡觉的时候便发现掌心的位置都已经有些溃烂了。
这要是照往日,她肯定疼的要哭闹,可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没有许青衣和阿爹在身边哄她,她也就学会了咬牙不吭声。
可许青衣要是知道她这样,指定心疼死了,江月这么想。
队里的人待她都很好,知道她得了这个毛病,逢人也都问一句,那一阵子就连她的衣服刘大姐她们也抢着洗,江月感动的忍不住眼泪往下流,心说她们几个人的手也都比她好不了哪去。
过了几日,他们到了川西一带的康定,这里战火尚且燃的不是很彻底,队伍也好好歇了一阵子,落脚没多久,赵队就给她送来了治疗手上溃烂冻疮的药。
江月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水:“队长,你有这个药,还不如给那些伤得重的人用,我没什么的,能挺住。”
赵忻这小伙子跟她岁数差不多,虽然脾气有些直,嘴巴也不饶人,但是谁都知道他是个很善良热心的人,私下跟李复关系也处的很好,平日里对她照顾更是不少。
可眼下药物太过紧缺,她就算再疼也不能舔着脸要啊。
赵忻总嫌女人吵闹多事,现在更不爱听她说这些,打开那一小包药就放在桌子上朝她摆手:“你要是知道这些,还不如赶紧把手弄好,要不等过一阵子入了深冬你手废了,枪你也不用再端了。”
江月被呛了几句,却也知道是他心好,只得叹气用了药。
只不过那包药她看的特别重要,每次只用一点,生怕一下用完了赵忻就又要给她送,所以也正因为此,她的手好的不彻底,接下来的好些年,每逢冬日或者初春,她手都要撕心裂肺的疼上一阵子。
不过她也命大,接连不省人事的发了几次烧竟然也勉强挺过了不能消菌杀毒的这个时候,最终还是能跟着队伍端着枪往北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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