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来?你把老娘当什么了?打一炮就走?”
男人一边提裤子,一边畏首畏尾地躲着她的拖鞋,他强作愤怒,骂了几句“臭娘们”就赶紧跑了。当他跑过肖梧身边时,肖梧和他打了个照面,一张菜黄枯瘦的面孔一闪而过。
张房东叉着腰,看到肖梧和小孩,气不打一处来。她走过来扭着小孩的耳朵,大骂道:“李浩天你是野孩子吗??!!玩到这么晚还不回家?!”
肖梧连忙阻止道:“诶诶张房东,别打孩子,他待在我家玩的呢。”
张房东斜睨着他,一双凤眼白多于黑,显得格外瘆人。
“我说呢,原来粘你那儿不走了,也怪,小孩不懂事,瞎跟陌生人跑,”她白了肖梧一眼,话锋一转,“肖梧,你什么时候交房租啊?都拖了一个多月了,我们娘儿俩也要吃饭啊,你总不能让我天天接客过日子吧?”
肖梧语塞,刚一路走来打好的腹稿全卡在嗓口眼里吐不出来。他看着画着浓妆的张房东,心中苦涩,他像被缚于礁石之上的普罗米修斯一般,一只老鹰啄食着他胸口里的血肉。小孩忽然跑过来,抱着他的腿,扬起脖子说:“大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去你家里玩啊?”
肖梧摸摸小孩的头:“很快,”他抬起头对房东说,“下周一,我会交房租的,下周一。”
房东说:“好,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下周一你不交房租,会有人来找你谈谈规矩。”说罢,她没再多看肖梧一眼,拉着小孩进了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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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六
天气更冷了,肖梧将自己完全缩在外套里,但这薄薄的风衣无法阻挡寒冷。他只好蹲下身子蜷在一起,希望能减少一些热量的逸散。
无数双鞋从他面前走过,却没停留一秒钟。肖梧看着那些鞋子,感到疲倦。
一个人在他面前蹲下来,打量着他旁边的吉他:“怎么卖?”
“两千。”
那人啧了一声:“什么牌子这么贵?”
“马丁。”
“马丁都几万了,你这才两千?”那人狐疑地看着他,“是假货吧?”
肖梧真想回他一句“几万你买得起?”想想又忍住了,改口说:“你可以试试。”
那人也没要买的意思,瞅了几眼就走了。
这人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问过了,但他们都没要买的打算,这让肖梧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价格定太高了。但对于马丁的吉他来说,这价格绝对只赚不赔。这把琴刚入手的时候五千出头,在肖梧手里弹了三四年,肖梧爱护有加,到现在看着仍像把新琴。
肖梧一方面感到着急,一方面又感到高兴。他舍不得这把琴,这是多年来唯一能长久陪伴他的朋友,也是他信仰的力量源泉,至少到目前为止。
地铁站的人流渐渐稀少,肖梧被冻得手指和脸已经全无知觉。他在这里呆了四个小时,没卖出去琴,也没获得收入,只获得了四个小时的寒冷。
当他起身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一个年轻人。
两人的眼神交汇一下,复又错开。肖梧打算把琴装到琴盒里的时候,那个年轻人过来了。
“你要卖琴?”
他声音清亮,一点儿没带着这冬天的寒冷。
“啊,对啊,你要看看吗?”肖梧把琴递给他,年轻人接过了。
肖梧很快发现这年轻人不会弹琴,他只是抱着吉他摩挲着琴弦和琴木,目光很奇怪。
“你要买吗?”
年轻人摇摇头,把琴递回给他:“不,我只是看看。”
肖梧只好失望地把琴装到琴盒里,他以为能在最后一秒时来运转。
但那年轻人一直站那儿没动,肖梧疑惑地看着他。年轻人穿着件厚实的羊角扣大衣,脖子上围条褐色羊毛围巾,鼻尖泛红。
“你……你为什么要卖琴?”
年轻人说这话时声音有点滞涩,肖梧吃惊地看着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拿不准怎么回答他。我欠房东的钱所以得卖琴?
年轻人又问:“你以后是不是不会再来这里了?”
肖梧更吃惊了,他看着年轻人的眼睛,忽然意识到那奇怪的目光是什么了。
那是一种悲伤。
天,为什么他会这么悲伤?肖梧震惊了,那悲伤溢于言表,如同一名凝视死者的僧侣,却又不是自上而下的悲悯。
肖梧小心翼翼地寻找措辞:“你……你认识我吗?”
年轻人靠在他旁边坐下,说:“每天上下班我都会经过这个地铁站,有时我会看到你弹琴,我很喜欢你的歌,但一直没和你打招呼,”他转过头,看着肖梧,眼神依然悲伤,“你要走了吗?你不会再来这里了吗?”
这是肖梧两年后再次听到有人对他说“我很喜欢你的歌”。自从他离开了乐队,靠卖唱勉强填饱肚子后,他的音乐再没获得过评价,这让他恍惚,恍惚中又有一丝欣喜。
他看着年轻人清亮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年轻人笑了,悲伤在笑意里消弭:“我们上个月在愚公门口见过。”
“噢!”肖梧一拍脑袋想起来了,那个在l门口吐得很惨的家伙。年轻人也想起这件事了,他尴尬地笑笑。
“我以前怎么没注意过你?”
“地铁站人那么多,你光顾着弹琴了,哪还能注意到我。”
“天……我……”肖梧词穷,“谢谢你喜欢啊。”
年轻人呼出一口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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