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侧眸望着她,忽地拍了拍她的手,叹道:“朕知道你可怜那个丫头没人庇佑,慈母心肠,你若喜欢她,就多召她进宫就是,那丫头懂得感恩,你待她好,她便待你好,感恩之人世上少有了。”
贤贵妃摇首,也叹了一口气,“长清知感恩,她如今在外护着旬亦然,也是听了你的话,前几日有人进府行刺,还好她事先安排了人,才让府内的人免了遭难,只怕再过些日子就护不住了。”
皇帝此时已经面沉如水,但帝王威仪依旧,只冷冷一眼,便让贤贵妃握着他的那只手颤了颤,嗓音压了压:“朕还没死就已经这样了,若朕死了,只怕他会随后跟着朕去了地府。”
一语道破了所有人的打算,贤贵妃沉思了会儿,“应该不会的,他有房妾侍好似有孕了,不过您不用担忧,已经有人安排好了,悄悄接出了府,您会看得到孙子的。”
“有人是指的是旬长清罢,帝京内只有她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其他人要么明哲保身,要么隔岸观火,朕不过稍稍提点了旬长清一句,她便如此上心,贤妃啊,你没看错人。这个丫头是棵好苗子,可惜朕看不到她长成大树的那一日。”
“陛下又在说些丧气的话,今日您的气色很好,再过些日子你可回含元殿了。”
都是些安慰人的话,皇帝缓步下了台阶,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他早已是行将就木了,自己竟可一人走回了寝殿,让贤贵妃叹然,或许真是回光返照之像了。
她趋步跟了上去,皇帝手中正握着玉玺细细看了半晌,看到她来了,笑道:“其实你比皇后更懂朕,但朕已经不能给你皇后的地位了。”
这已然是事实了,谷梁一族已经抛弃她了,她已是孤家寡人,掌握着后宫,就算在朝堂之上她亦有权利,但权势滔天又如何,膝下空缺,终究是一场空茫。
皇帝即将驾崩,她也该去皇陵孤独终老。
她不再言语,只静静站着,唇上弯起一抹苍凉的笑容,苍凉之冷深入骨髓,思索过后,开口道:“陛下,不若臣妾陪您?”
说到此处,贤贵妃有些释然了,谷梁家如今渐渐回转朝堂,与旬翼是姻亲,而她身处深宫,与之就算有深仇大恨,也无法动摇其根本,免得他日烦恼不如随皇帝一起去了,落得好名声。
处事不惊的皇帝心中竟咯噔一下,繁华如梦的帝王人生让他觉得心寒,可这句话又让他觉心酸,他将手中沉重的玉玺放在贤贵妃的手中,淡淡道:“阿柔,云谲诡异的朝堂之上已是险浪横生,那颗苗还小,你不急的。再者,朕喜清净,不要叨扰朕了。”
惊雷之语,让贤贵妃手中的玉玺晃了晃,险些摔落在地,历来稳重之人竟压不住自己的惊颤的声音:“陛下……您……您这是……”
明知故问之话,皇帝当然不会再作答,只翻了翻桌上的折子,看到了旬翼的名字之后,捡起来看了一眼,道:“旬翼今日去改族谱,那朕恰可插一手,”环顾四周后,吩咐殿外的宫人,“去,将袁顷名给朕叫来。”
宫人微微俯身,忙脚不沾地的去请人。
而旬翼改过族谱之后,便将柳莹的牌位迎入了王府祠堂,动作迅速,让人咋舌。他人再是不愿,也不敢触了旬翼的霉头,只好忍声认了。
按理最开心的该是旬长清,可距离牌位入府的那日过去了□□日,也不见她去祠堂看一眼,旬翼都忍不住来催促,可她垂首不语,让劝解之人无话可说。
但有些人渐渐明白过来,旬长清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当所有人放弃劝解的时候,旬长清自己又想通了,撇开了所有人,自己去了祠堂。
步入祠堂的瞬间,眼泪终于从眼中汹涌而出,她缓步走进去,点了三炷香,望着柳莹二字呆呆发愣,这个牌位与先王妃的牌位并列,她慨然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但是名分是所有女子都希望得到的,长清帮您争到了。”
她觉得站得有些累,便寻了个角落里靠坐着,脑袋搭着自己的膝盖上,眼神空洞,低低自语:“听了他的话以后,我在想如果您没死,是不是就会带着我离开帝京,去过清净无人扰的日子。”
祠堂内肃然无声,只有角落里的人儿一袭白衣有些亮眼,头上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细细之音在堂内有了微微的回响,沉闷而又渗人,祠堂内光线暗淡,昏黄的烛火算是照亮了案几上的牌位。
旬长清的眼睫跳了几下,神色憔悴,长发在白衣之上显得尤为黑亮,她此时如风中的落叶般漂浮,她咬牙坚持了这么久,总觉得走到如今是没有退路,可是现在她一人面对如此困境,或许柳莹活着,她就不会这般无助。
柳莹不会如阿那嫣然那般狠心,陷她于困境,可笑的是,心里的地位还是阿那嫣然居多。想着想着,眼角的泪水便忍不住了。她以手掩脸,汹涌不断的泪水便从指缝中划出,溢满了整个手背。
寂静无声的哭泣,让刚跨进门的卫凌词心中无端揪紧,帝京中的谣言早就传入她的耳中,她认为这些小事可以不用她教,不用她管。她便装做不知此事,信中也不提及。
昨日回京,她就已经知道了全部经过,旬长清的做法有些仁慈,但达到了目的,也是好事。旬长清做事并不莽撞,有条不紊,无须她担心。
可是眼下又看到她躲在暗中哭泣,卫凌词有些后悔了,毕竟谣言一事,伤及的是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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