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嗡鸣,顾流仿佛听见公子冷笑了一声,说:“下回给那小孩儿喂了药,先放一碗血给你喝才行。”他的胸口钝痛,像是有山海在搅动。
又有侍女敲门,沈寄傲本想说让他稍等片刻,然而侍女却带着几分急促慌乱说:“公子,青莎带着小姐来了。”沈寄傲推开门,问她:“何故慌张?”侍女垂着头不敢直视他,小声说:“小姐情况似乎不太好。”
白鸢做了一晚光怪陆离的梦。昨夜他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才昏昏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并不好,途中一度半醒半梦,身体酸胀疼痛,他好几次都分不清是梦是真。醒来时,天已大亮。
院子里异常安静。白鸢起来穿衣,侍女过来替他束发。这些侍女平日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若不是腰间悬挂的铃铛在走动间能撞出几声响,真容易叫人以为是鬼魂。
气氛沉闷,白鸢便问了句:“今日怎的这么安静?”
侍女头垂得更低了,“小姐来了。”
“小姐?”
这里的侍从只有面对沈寄傲时,尊称他为“公子”,面对其余人,虽恭敬有加,但却是直呼其名。这让白鸢不得不好奇这位小姐是何方神圣。
“是。公子说,你若好奇,可去竹院。”
竹院。白鸢心微微一沉,有些烦闷。他还梦到了那个院子呢,梦见竹林如海,风吹得枝叶簌簌,他迷了路,又冷又累,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哪来的野兽闯了进来,压住他,皮毛柔软,低沉的嗓音叫了他一声“小隽”。
昨晚睡觉前他想了很多,无非是在挣扎,留在这里,还是再试一次逃跑?他是抱着雄心壮志从家里跑出来的,临走前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专挑难听的话说,还振振有词,一定闯出个名堂来给他看。他想,若是能治好司空骞,他这是不是也算除了魔?虽说另辟蹊径了些,也不能传出他想要的侠义名声……可他若是走,司空骞会怎么样?天魔残卷的反噬,其状之恶,能止小儿夜啼。四方境内,谁小时候没被吓唬过,不乖乖睡觉便有天魔来吃你?司空骞肯定不想变成那样,而他……他也不想他变成那样。
侍女替他束好发,静静地退到一旁。
他侧过头,看着铜镜里自己脖颈上缠着的白布,白鸢伸手碰了一下,隐隐有些刺痛。他想,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起身推开门,白鸢回头问侍女:“竹院怎么走?”
此时的竹院很热闹。
白鸢进了院子,发现地上躺了个小姑娘,司空骞的手掌悬于她胸口上方一寸处,神色严峻。沈寄傲与他的侍从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身边还有个年轻女子,穿藏蓝色短打,身上血迹斑斑,散落的发上也凝了血粒。她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目光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那个小姑娘。白鸢发现有血水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她的右手几乎是痉挛地颤抖着。
等司空骞终于放下手,并朝沈寄傲点头表示无碍时,那女子才松了口气。她还没完全放松,便见小女孩咳了一声,嘴里开始吐出血沫。她嗓子一紧,嘶哑喊道:“小姐!”
“别紧张,吐完就好了。”司空骞安慰了一句,一回身就看到了站得不远的白鸢。他愣了一下。白鸢眉目疏朗,瞳仁极黑,唇上没什么血色,显得整个人病恹恹的。但这不妨碍司空骞觉得他好看。白鸢已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形挺拔,那张脸轮廓分明,半阖着眼不笑时,有几分冷淡,以及其浑然天成的轩昂自若。但当他睁大眼睛时,那份小孩子气便出来了。司空骞蓦然想到他脸色通红又哭又撒娇的样子,顿时猛地别开了脸。
那边青莎已跪倒了沈寄傲面前,哑声说:“属下护卫不力,青黎鹿郡沈府被破,他们抢走了所能搜刮到的秘籍与兵器,后来一把火烧了府邸。小姐与他们其中一人斗上,受了伤,庭梧凤刀被夺。他们一路追杀,我们离开青黎,出了海,一上水阙就又被盯上,进了落月沙漠才把人甩掉。公子!折枝教半年沉寂,根本不是因失了首领而颓败,而是隐忍蛰伏,韬光养晦!”
沈寄傲看着青莎,一字一句重复:“庭梧凤刀被夺?”
司空骞听了一耳朵,也脱口而出:“折枝教?”
小姑娘似乎恢复了意识,挣扎着爬起来,和青莎并排跪着,抹去嘴边的血,说:“义父,是我不敌对方,失手丢了刀,请义父责罚!”
沈寄傲眸色冰冷,“你修天魔残卷已到第六层,独悟境下难逢对手,什么人能从你手里夺走庭梧凤刀,还令你走火入魔?”
天下所有的功法,都可以用同一套体系区分境界。境界共七重:淬洗境,累重境,雕琢境,独悟境,生劫境,通明境,归元境。上古神魔大战后,天地失衡,灵气溃散,无数功法秘籍成了残本。而在这一套修行体系里,人们长久挣扎在独悟境边缘,当今有一些少数惊才绝艳之辈,能踏进生劫境,但即便入了生劫境,不能顺利渡“劫”,那么三百年后,也不过归为一抔尘土。
白鸢惊讶地看着模样稚嫩的小女孩,天魔残卷第六层?如果说当年的赵骞能称得上天赋异禀,那眼前的小姑娘便可堪称妖孽!天魔残卷共七层,第七层对应的便是世俗所划分的生劫境,后面便缺失了。天魔残卷随处可见,但并非人人可以修习,没有领悟之力的人,第一关便过不了。寻常修道,须感知天地灵气,纳为己用;而修天魔残卷,要感知的乃是混沌之气。说得好听是叫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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