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则刚伸手止住了他的话:“阿海,你知道我当初建立开泰帮的用意么?”
“你说是因为‘三阳开泰’这句吉祥话儿……”
“对。”他掌心的两颗核桃一般大小,经过岁月的磨砺显出涂腊的质感,彼此摩擦彼此牵制,被一点点擦去所有突兀的棱角,杨则刚盯着掌心,“三杨如果不是三杨了,还怎么开泰?”
第十五章 恩断崖(上)
从杨则刚的别墅离开时,凯雷德走了一条跟来时不同的道路。
不知道杨老大跟他说了什么,一路上赫狂海竟然沉默不语。陆瑄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看车窗外的风景。
虽然住在b市,但是陆瑄很少有机会到海边看海,一是b市实在是太大了,二是海边也确实没什么风景好看,除了陪赫狂海吃烧烤来过几次,这还是陆瑄第一次在白天好好地看海。
黑色的越野车沿着海边行驶,透过暗色的防偷窥玻璃向外看,原本澄净蔚蓝的海面变成了灰色,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真奇怪,明明一海之隔,对面的东极岛自在舒适,有洁白的沙滩,而这边的b市只有悬崖峭壁,巨大的海浪拍击在石壁上,激起阵阵浪花,发出雄壮的声音。
凯雷德行至恩断崖,赫狂海动了动,盯着那一角凸起的悬崖,忽然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陆瑄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恩断崖吗不是?”
相传几百年前,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因为丈夫的背叛,在这里把丈夫和情人推下了山崖,从此这里就被称作“恩断崖”,意为恩断于此。
他有些奇怪,恩断崖是b市的著名旅游景点,甚至作为城市标记成为纪念品的logo,赫狂海不可能不知道。
“呵呵,那是别人的称呼。在我们帮,那里被称为‘义绝崖’。”赫狂海低头点了一根烟,散发垂落下来遮住脸颊,逆光看去,黑色的西装几乎要跟暗沉的海面融为一体。
“你还记得,出卖老三的那个叛徒么?”
“嗯……”
“他跟了我五年,后来就是在这儿,被我亲手处决的。”
赫狂海没有看他,幽幽地吐出氤氲的烟雾,缥缈着散开,陆瑄看不清他的面容:“他是个孝子,父亲早逝,条子拿他母亲逼他做线人,说只要提供有利线索就不会伤害她……他临死前没有求我放过他,只是跪着给我磕头求我好好照顾他的母亲。”
隐隐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陆瑄颤声问:“那他母亲……”
“他的母亲就是王妈。“赫狂海狠狠抽了一口烟,”至始至终老人家都不知道她儿子是怎么死的,我们骗她是火并中受伤,不治身亡。他的尸体在海上漂了两天两夜,最后在港口被发现了,老大不允许我们去收尸……我知道他是逼不得已,可是没办法,开泰帮不会留下叛徒。妈的,那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他盯着自己的右手,用力地握紧。
“所以,”赫狂海终于转头看他,眼底的黑暗快要把他淹没,“要么一起活着,要么一起死。不要让我做抉择。”他漆黑色的眼眸掀起惊涛骇浪,陆瑄觉得自己就站在风口浪尖上,被海浪拍击在海岸上,顷刻间粉身碎骨。
陆瑄的身体一阵阵发寒,他咬紧牙关,忍受着想和盘托出的冲动。不会的,我不会这样的……他一遍一遍地安慰着自己,我们都会好好的……好好的……好好的……
驶进市区,赫狂海放缓了语气:“送你回去?”
“啊,你还要回堂口?那别了,我家那边不好调头,你把我在路口放下来就行。”
“嗯。”赫狂海跟司机说了声,凯雷德在最近的路口把陆瑄放了下来。
看着凯雷德消失在街角,陆瑄转身往租房走,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锅浆糊。
杨老二抓的卧底跟自己究竟有没有关系?
赫狂海带自己去见杨老大,意味着什么?
车上赫狂海最后说的那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越想越觉得头大,开泰帮所有人一瞬间化为鬼魅魍魉,只剩他一个人在地狱的边缘孤军奋战。他仰天长叹,真的希望自己不是卧底,他宁愿跟着赫狂海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也不愿意每天这样提心吊胆的活着。
是的,他后悔了。
如果把卧底的身份告诉赫狂海,他还能接受自己吗?心底划开一根小小的火柴,陆瑄借着这点火光,温暖了冻结的希望。无奈残酷的现实一口就吹灭了燃烧的火柴,答案不需要问他也知道。杨则刚这么恨条子,是决计不会允许他留在开泰帮的。
而赫狂海,会为了他离开开泰帮吗?
陆瑄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信心。
再次睁开眼睛,陆瑄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租房旁边的咖啡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打算去买杯卡布奇诺冷静一下。
咖啡馆的老板很勤快,每天都把玻璃墙擦得光可鉴人。现磨咖啡很好喝,咖啡馆永远都是满座,玻璃墙上的贴纸每两三天就会被贴满,老板会把贴纸都收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
今天老板又在忙着收便签,陆瑄跟他打了个招呼,无意间瞥了一眼。
他的手指下方,黄色的便签纸上用加粗的荧光笔写着 you”。
第十六章 恩断崖(下)
刚开始几次接头,陆瑄是很不情愿的。他每天在开泰帮战战兢兢,既担心被帮内发现,又担心白媛给他带了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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