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管清闲看了一眼牢门,仍旧有些不舍,但也只好作罢,带着福喜一步三回头地往禁军值班房去了。
看着管清闲磨蹭着走远,乔榭嘴边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忽然察觉到一束躲闪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笑容,钩子似的目光转而落在管清闲身边,却见蓝色衣角一转,福喜缩着脖子往管清闲身前躲了躲,似是胆怯。
乔榭的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
一整天,管清闲搬了小马扎坐在禁军值班房的院子里,正对着院门忐忑不安地等着。眼睁睁地看着热烈的阳光一点点消散了温度,他心急如焚,简直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
眼看就要到离宫的时候了,管清闲心中愈发焦急,正踌躇着要不要跑出去打探一下情况,乔榭高大的身影忽而闯进他的视线当中。
乔榭大踏步迈进门槛,唇边含笑,脚下生风。
一看他这轻松的神态,管清闲立时松了一口气,忙伸着头往他背后看。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乔榭一跨进院门便脚步一转挪到旁侧,露出紧随而后的那道微胖的身影。
“爹!”
管清闲惊喜地叫了一声,连忙迎上去。
“清闲……”
管大海看见自家儿子时,还觉得眼前的一切罩着一层虚幻的光景。
早些时候他连遗言都想好了,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时辰就被放出来了,乔大统领还亲自带他出来……这真的不是他在做梦?
站在管大海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管清闲发现对方除了神色疲惫外好似并无大碍,放下心来的同时却又因为管大海脸上恍惚的神色和呆滞眼神而生出一丝担忧。
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转,管清闲再度担心起来,拽住管大海的手臂紧张地开口:
“爹,你怎么不说话?”
管大海浑身猛地一哆嗦,低头看看管清闲搭在他臂弯的手,再抬头望望管清闲的脸,再低头看看……这一连串动作重复了好几遍,才如梦初醒般睁大了眼,定定地望着管清闲,张嘴就是一句干嚎——
“儿子啊!!”
极具穿透力的粗犷声音划破长空,管清闲一个怔愣,忽而眼前一闪,下一刻,管大海略显富态的身躯重重拥上来,如同八爪鱼一般将管清闲清瘦的身形牢牢箍在最里头。
一声又一声干嚎在耳边炸响,似是要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爹!爹,你先放开……”
管清闲惊呼一声,奈何劫后余生的管大海压根听不见他的话,只一昧地抱着他嚎叫。
胸腔中的空气被狠狠地挤了出来,管清闲两眼一翻,险些被这沉重的父爱勒得窒息过去。
关键时刻,一只手从斜旁伸出,j-i,ng准地ch-a入二者之间一捏又一提,下一秒,抱着孩儿痛哭的管大海就觉得怀中猛然一空,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只见乔榭和蔼地笑着站在一旁,手中还提着自家儿子的衣领。
“乔大统领……”管大海这才想起乔榭还在一旁,抹了把脸上的泪,不好意思地冲乔榭拱了拱手,“让您见笑了。”
“不妨事,您这也是真情流露。”
惯常拦道打劫索要好处的乔大统领今天不但正经,而且十分懂礼节,冲着管大海笑得十分殷勤,反倒让管大海有些不自在了。
管大海一摸兜,往日总放着几块碎银的口袋偏偏今天空空如也,他心里咯噔一声,顿时露出惶恐的神情:
“劳累大统领带咱跑一趟,只是这次事发突然,咱也没准备点谢礼……要不改日,咱给您送到府上?或者您看咱身上有什么东西您不嫌弃……”
刚喘过气来的管清闲:“……”
笑容可掬的乔大统领:“……”
眼见管大海摸完袖口摸胸口,甚至还想把外褂脱下塞过来,乔榭背后一凉,冲着未来的老丈人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上衣您穿着别脱……不不不,也不要裤子……”
额头甚至渗出薄薄一层汗来。
管清闲站在一旁,将管大海熟悉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略微有些无语——
他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土匪!
二人一同按着管大海,好不容易阻拦住没让他脱下任意一件衣物,乔榭见他仍不死心地在身上摸索着,忙指着渐渐昏暗的天色道:
“报答的事儿不急。您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不如今天您先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事儿回头再说吧!”
闻言,管大海动作一顿,望着乔榭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说乔大统领怎么突然转了性,感情是这样……
自以为参透乔榭深意的管大海点点头,愉快道:
“明白了,改日咱一定准备一份厚礼,亲自送到您府上。”
管清闲:“……”
乔榭:“……”
艹,越描越黑了!
最终,对乔榭千恩万谢后的管大海沿着长长的御道直走出皇城。
直到穿过最后一道宫门,看着橘红色的夕阳一点一点沉没在街边的飞檐兽角后,管大海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听着街道上渐弱的人声,有种回到人世的感觉。
总算是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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