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他得到母亲一个温柔而冷漠的拥抱,而此时玛格丽特已经前往卡尔贡。杜尔的玛格丽特王后将成为高兰鹰坚实的后盾,她却只给即将出征的哥哥留下一封信和一枝黄玫瑰。路易打开羊皮纸,上面唯一的一句如是写道:“活着,然后继续过我们一如既往的快乐生活。”
他将那枝黄玫瑰插进左肩膀盔甲的缝隙里,而将信纸留了下来。
很少有人知晓路易在战斗中会展现出怎样高亢而热烈的一面,手持冷兵时他整个人也得以冷静下来,自身坚韧犹如硬铁,只有一颗心灼烧得厉害。
百姓不会乐意看到他们心目中由甜美浇灌出来的王子殿下如何在战场上大开杀戒。他们可以接受王位继承人为自己的国土与父亲而战,那将是正义的举措,刀光剑影都是神祇赋予王室至高无上的荣耀,至于那些由血腥与嘶吼堆砌而成的细节就不必一一揭示了。躲藏在真相内核里的卑劣无法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战争永远都是残忍的,可是生者闭口不言,而死者根本无此机会辩解。
从前路易和威廉呆在一起时,他们从未交过手。就因为初次见面时几句尚带戏谑的寒暄,他们甚至没结伴打过几次猎,路易一度真的以为对方不善弩艺骑术,现在想来真是愚蠢得可以。即使是当时已经展示出友好的一面,路易也不会主动带威廉去自己操练的场地——他从来不向未能获得自己足够信任的人展示实力概况。只是后来威廉习惯了悄无声息地立在不远处等他解甲归来,他也习惯了这样一种等待的姿势,于是便不再在意。没有任何理由彰显出对方确实获得了他全副信任,只是事实摆在面前而已。
直到这一场战役降临眼前,他坐在马背上侧耳聆听四方,他才稍微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留个心眼多关注一下威廉在战斗上的实力与偏好如何,或许是出于傲慢,或许是出于下意识的逃避。在以往平日里的小打小闹中与那位格列士新王交战过的人都含糊其辞,似乎没一个人能描述出对方武力上的细节状态。路易十分清楚,当时众人都对威廉施以轻蔑,而对方以不动声色的谦卑掩饰自身,没有人能瞧出他的诸般手段,当他们眼下都站在了棋盘两侧,这才意识到对方在打磨棋子时已经为博弈做足了准备。
但路易不可能到此时才后悔出征的决定,毕竟是他自己执意做此选择,而今反倒陡然生出一种勇往直前的快意。他承认自己是ròu_tǐ凡胎,与任何其他人一样害怕死亡降临,但高兰鹰的继承者绝不可能做出逃脱之举。再者说,某种报复心思怂恿他前来,那心绪如此强烈,甚至叫他强压下对死亡的恐惧——他惧怕死亡,却不惧怕面对昔日的亲密无间者——但他怀疑对方能否像自己如是坦诚。
如今再没有人能清楚定义他与威廉之间曾经有过的关系,包括他们自身。年少时有一段时间他们被戏称为亲如兄弟般的存在,而往后连互道作真挚的友人都略显造作,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密友,血统里的对立注定了这种局面。可如果是“情人”二字,说出口来都显得狂妄不堪。路易有时甚至为自己那晚的肆意妄为感到庆幸,事实是他确实将对方一道拉下了地狱,于是眼下面临的这场战争也将由两个被罪恶浸染的灵魂主导。或许没有人真正知道这一点,或许许多人都意识到了,但缄口不提,只装聋作哑地宣扬着己方的正义之心。
战役在高兰鹰南界的伊曼平原上打响,这一回威廉的动作很快,几乎没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就进攻到了他们的国土边界。由于格列士一方攻势正猛,路易所带的主力军只能先行迎面抗衡,而高兰鹰的后备军队埋伏在平原北边的树林里,尽可能迅速往横向两侧扩散形成两翼,但人数显然不够,包抄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实力薄弱易折,一时形势严峻。
然而路易并不担心高兰鹰会战败,因为卡尔贡的后援终将赶来。从大局上看高格两国拉锯多年,不至于在此关头突然就分出胜负,格列士新王继任,企图给敌国吃一道下马威无可厚非,警告或是重创都无妨碍——毕竟国王没有亲自领兵,无论如何现在并非高兰鹰覆灭时刻,征伐别国的时代已经过去,即使是东山再起的对手也做不到这一点。况且不知哪里来的自负心告诉路易,威廉不敢对自己刀戈相向——对方的灵魂里被烙下过不可磨灭的蛊惑印记,无论怀有的是慈悲抑或羞耻,他都难对自己痛下杀手。
那份无畏已被偷走,如此快便前来讨伐,只能是自讨苦吃而已。
所以路易打头阵时并没有戴上面罩,他白皙的脸颊和闪耀的发丝沾上了血肉的腥味,眼前有刀光与利箭横飞,战马嘶鸣,他扯着缰绳仿佛奔赴在生与死之间的屠宰场上,这叫他兴奋起来。眼下好似也演变成为一场狩猎,只是自己既是猎人也是猎物,他双眼死死盯住对面杀来的军队,手持剑柄策马冲了过去。
这种时刻没有多余的空间让恐惧升腾,时间放慢,脑中想法全无,他有自信胜过一般士兵的攻击,而老牌将领的交战每每由己方身经百战的贵族猛士接过手去。眼看不远处持一种冷静姿态清理周遭不时涌上来敌兵的黑衣银铠者,路易不由地笑笑,径直往赴一方,举起剑刃毫不犹豫地挥下。
进攻不出所料遭到阻挡,他哈哈笑开:“怎么了?从前没有机会交战一次,我听闻战事将起的头一刻就请求上阵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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