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抟回归了本相,鹤发童颜,手持一柄通体雪白的拂尘,缓步朝他走来。许钟心知自己在他梦中,也不必寒暄,开门见山的问他:“这就是李阐的陵寝?”
陈抟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也是也不是,”他笑着说:“全看你想听什么故事了。”
许钟正色道:“你与我相识甚久,就该知道我从不听什么故事,我要听实话。”
陈抟反问他:“若是听过便会后悔的实话呢?”
许钟脸色马上沉了下去,他盯着陈抟的脸,缓缓而道:“大上方丹阳洞,华山七十二半洞中最险的一洞,你以为你躲进去睡觉凡人找不到你,我便也找不到?”
陈抟面色变了几变,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怎么……知道的?”
许钟冷笑了一声,道:“要不是你巴巴的派个小道士来赶我,又诳我去南峰,我还想不到这一节……陈抟啊陈抟……”许钟长叹道:“本座活了太久,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但你的埋骨之地到底在何处,我努力回想一下还是能想起来的,不然……你觉得你还能躲去哪?”
陈抟一脸无话可说的沉默,挣扎了一会才小声道:“并非是我不想说出实情,而是……我答应过他……”
许钟只觉得自己自从入了陈抟梦境,看见李阐陵墓的那一刻起,心中便一直意愤难平,再听见陈抟如此托词,情绪便更是也控制不住,当下便气血翻涌,脱口而出:“他已经不在了!”
他指着那座低矮土包,胸中是伤痛与悲愤交织的心情,悔也好恨也罢,全都无法言明。牺牲从来都是个沉重的话题,比牺牲更沉重的,却是他今日所见,小蝉就躺在这土包下,而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样,于百年后睡在本该属于他的巨大陵山里,躺在无数的陪葬品之中,以一个帝王的尊严下葬。
他不明白这一切,甚至是愤怒的瞪着陈抟,口中重复道:“他已经不在了,我不管你答应过他什么,你只需要清楚一点,这么多年过去,你的誓言已经毫无意义,你明不明白?!!”
陈抟沉默的看着他半晌,撩开道袍随意坐在了一匹倾倒的石马上,面色平静的看着许钟,突然笑着说:“见了几千年你八风不动的样子,突然看你生气,还挺新鲜的。”他将手中拂尘在身侧轻扫了扫,示意许钟坐下,又说:“你先别急着发火,且来问问我,若是能讲与你听的,我自然知无不言。”
“若是不能讲的呢?”
陈抟并没有回答,只说:“你问问试试?”
许钟坐了下来,身下石马不知道倒伏了多少岁月,有一半马身已埋入土中,他手抚上马背那不甚精致的纹路,看着陈抟道:“那就从这墓讲起吧。”
陈抟似是思索了片刻,就在许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陈抟开口了。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墓的并非帝陵形制,甚至连一般的王侯墓都不如。按照常理,地宫选址自新皇登基起就要进行,你觉得李阐会故意给自己选这样一个地方?更何况他父兄皆葬于北山天乳`峰内,为何只有李阐偏葬在这平原之上……”
许钟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你是说……有人改了他的地宫位置?”
陈抟点了点头,“而且这个人是谁,你应该能猜到了。”
2)
他说的对,这个人并不难猜。能左右李阐身后之事,除了他的继任者之外,再无他人。
陈抟的脸转了过来,看了看许钟,问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李氏一族关注颇多,你可还记得当年宪宗李纯十三子,李忱。”
“李忱?”许钟重复道,他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却又抓不住,茫然的追问道:“他是不是也改过名字?”
陈抟点了点头,道:“他原名李怡,生于大明宫中,虽然是李阐的叔辈,但不过比他只大了三岁而已。”
这名字仿佛是个开关,将许钟遥远的记忆唤醒,战栗感随之从后背一路冲上头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坐直身子开口问道:“难道是他?当年……”
陈抟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无奈中又带着一丝不忍。许钟如脱力般整个人朝后靠去,陈抟提醒过他,那些早已淹没于时间长河中的旧事确实不该被重提。他不信天命,逆天而行,最终竟还是未能逃脱。何其可笑,何其自负。
“李怡……”许久之后,许钟才哑声道:“若真的是他,本座无话可说……”
昔日鸿蒙初辟,天地始开。茫茫禹迹,画为九州。岳镇海渎,得天地之灵,镇四方之地。西岳神白帝少昊,乃是灵山龙脉所化,镇守西土十二万里天地,主人间龙脉兴衰。
这本是个轻松的差事,洞中一日,世上千年。人间朝代更迭本是常事,不需要他过多插手,哪怕真的有落难的皇帝躲进他山中,也不过是吩咐少华多加看顾罢了。
然而造化弄人,巨灵转世偏偏落入了帝王家。
那年春日,长安街头,李阐曾问他之前可曾来过长安。他那时怎么答他?像这样的……携手同游,一日看尽长安花,确实是第一次。
他在李阐幼时曾数次往返于华岳与长安之间,巨灵虽转世于皇族,却是个多舛的命途,他看不透自己的命,却能看出李阐的。李阐七岁那年,其父穆宗将登基为帝,李阐将被人推入太液池,从此命丧黄泉。
白帝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为报恩他不惜改掉李阐命格,那是他为李阐逆天的开始。宪宗驾崩,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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