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奉单县,乃是江龙王嘴衔的一颗明晃晃白玉珠,地势平坦,又有江水灌溉,乃是一方富庶之地,商贾云集,繁华不逊京师几分。江湖门派在此的大小十来家,排得上号的也不止左家庄一户。安岩既是来贺寿,先到左家庄递了帖子,见过左老庄主,便于庄内住下,只等数日后寿宴。他这几日左右无事,常于街上闲走,识得几个朋友,倒也快意。
这一日他应朋友之约,赴宴饮酒,饮宴过半,立于窗边赏玩街景,忽见着一人打马而过,忙唤来朋友,往下指道:“那是何人?”众人中有识得的,道:“那是伏龙会镇会的太岁爷,人称岁寒老人的,你如何识得?”
你道安岩如何识得此人?原来那岁寒老人,正是当晚要放火烧庙的老妖怪。奉单县是伏龙会总舵安家的地盘,安岩自不肯说出缘由,拿话搪塞过去,心自惊疑,想那神荼与这老妖怪有仇,却在奉单县下船,岂非是羊入虎口,又不知这岁寒老人与神荼间有何龃龉,倒像是不死不休。他心中思量一番,倒起了个盘算,要趁夜探一探伏龙会。
飞白鹤毕竟年轻,实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伏龙会是江北第一大漕帮,高手如云,他也敢去捋虎须。当夜打点停当,着一身黑衣,往伏龙会总舵而去,少时已望见伏龙会大宅,他先翻过外院,打量得内院墙西南角外有一株参天老木,高有数丈,枝繁叶茂恰可藏身,便先攀上树去,再向院内张看。
须知伏龙会总舵里少说也住了百来号人口,外间自是马厩柴房,往里一圈是弟子并仆役屋舍,内里几进院子方是主事人住处。他隐于枝叶间,遥遥望见内院里似有守卫频频走动,但偏生灯火稀疏,倒像未住得几个人,便生疑惑,不知伏龙会主事之人都去往何处?也怪它一介江湖门派,守卫缘何如此森严?更不知那岁寒老人,又住在哪一间屋里?
恰是此时,院子东南角闪过一条黑影,倏忽而没,若非安岩看得仔细,几乎要将它放过去。是时夜深人寂,但闻夜草枯树随风窸窸窣窣地响,那伏龙会内院中又无人走动,只留着凄凄惨惨几点星火,这一道黑影飘忽不定,似鬼非人,惊得安岩冷汗沥沥,忙收敛心神,凝神看去。那黑影已遁入院中,半晌不见动静,安岩心说莫非自己眼花认错,却又见墙角阴影下一团影子贴着墙根,烟一般晃进廊下去了。
他是头次见识如此鬼魅的行事,那影子到了廊下,贴着柱子避开守卫攀了上去,安岩居高临下,已看不见他动作。他不知这影子身份,也不知他所来为何,欲要跟上去,又顾忌内院守卫。如是犹豫半晌,却见那黑影不知如何,竟从房顶上又翻了下来,借着游廊遮掩,一路往西南角疾行。安岩见那黑影身法灵动奇诡,一气呵成,视院中守卫如无物一般,几息间已到墙边,旋即攀上院墙,径直顺着树干爬了上来。
安岩见他爬上自己这株树,一口冷气吸下去,顺着五脏六腑直冻至四肢百骸,直瞪着眼看那一身漆黑的影子缠上树来,全凭着丹田里一口真气,才没坠下树去。那影子攀上树,猛然和安岩打了个照面,两两相觑,俱是一惊。安岩见那影子黑布覆面,露出一双眼来,映着几点灯火,熠熠生辉,方知是人非鬼,悄悄松了口气。不等他开口,黑衣人早又攀了几步,纵身往外院便跳,再紧行几步,已顺着阴影翻出外墙去。安岩一愣神,连忙赶上,他齐云步虽不似黑衣人身法诡谲,却胜在潇洒轻盈,轻轻一跃,便已从树上滑出外墙去,落地再看,又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安岩无奈,只得悻悻回左家庄去,一路上琢磨不定,竟是一夜未眠。及至第二日早起,刚出院门,便见有左家庄家人赶来急报,说是昨夜里伏龙会会首张行暴毙身亡。安岩闻言,悚然一惊,猛记起昨夜那黑衣人,双眸漆黑,眼尾上挑,虽覆着黑布,也能看出鼻梁高挺,莫非竟是神荼?
伏龙会会首张行在武林上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这一死,却闹得左家庄老庄主的寿宴也办不热闹,草草收场。安岩奉上贺仪,拜别亲友,又乘船离了奉单县。只是心中疑云未散,不知张行之死,与神荼可有几分干系。但神荼行踪又岂是他能轻易寻访得到的,只得暂压心事,且赴前程。
这便是飞白鹤与神荼初识,日后两人自有相逢之日,那时节风涛骤起,两人各有一番不得已处,乃是后话。
如前已知,安岩师承自隽风山庄庄主,这位庄主不仅是安岩师父,也是他生身母亲,闺名安容,如今既承隽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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