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样的两种人并不会有交集,然而命运——或者说天意就是那般奇妙,让他们彼此结识了。
谢衣回忆,那年也是这样的季节,阴雨绵绵,气闷而风凉,自己又开始了周游神州的旅途。这日他刚为临近市镇的人解决过山道难题,婉拒众人送迎,孤身往下个市镇走去,这边市镇的人知道谢大偃师要来,早已备好礼品,打算请他为本地的山上架设一座偃甲栈道。
那座山唤作圆光山,传闻山中有神灵,能够显圣为人服务,古往今来眷顾过数不尽的穷苦人。因此不知哪朝哪代,便有人在山上修了座庙,当中供奉的,传闻是神灵真身,有求者必须亲自前往祭拜,才能得到庇佑。因此数年来庙中香火不绝,人气鼎沸。然而,来往的人多了,原有的登山栈道便不堪重负,终于在一个大雨的夜里断为三节,摔下山壁粉身碎骨。这下众人失去了登山祭拜的渠道,只能望庙兴叹,有些急着托神灵办事的更是焦虑万分。
恰在此时,谢衣来到此地,乡民们便托了两位长老出面,恭恭敬敬地将谢大偃师请到最好的馆舍中,开了最好的天字一号上房住着,然后奉上财帛,请求谢衣为大家修筑一条坚固,能够长久使用的栈道。
“哟,他们对你还挺礼遇的嘛,谢大偃师。”沈夜微微一笑,看着谢衣的眼睛里有促狭的光,仿佛在说——好你个徒弟,你师尊在天上苦寒煎熬,日夜忧心,你倒在下面吃香喝辣,受人供奉。
谢衣连连摆手,说并没有那么顺利……沈夜不急,静听他讲下去。
看诸人如此虔心厚礼,谢衣怎能坦然接受,当下就表示,只要是为市镇百姓出力,自己绝不会虚伪推辞,栈道是要修的,待明日现场看过再行规划设计,而这些厚礼还是带回去吧,自己并不需要它们。长老们如何乐意,好说歹说坚决不带回,谢衣无法,只能从中取了一块小小玉佩,权充已收了,剩下的依旧让他们带回去。长老们肃然起敬,大赞一通谢偃师品行高洁的话,转身出去,开始在市镇上招募青壮年,准备在施工时协助谢衣。
至此一切都好,次日谢衣往山中踏勘地形,准备设计这条栈道时,遇到了一个人。
这人似乎也跟谢衣在做同样的事,一身短打,背着一个竹筐,里面放着些镰刀之类的工具,站在栈道破损处朝山巅眺望,谢衣只当他是本地人,也不曾在意,那人却留心了他,暗暗跟在后边。
“你……你就是谢衣谢大师么?”
拐过一个路口,行至偏僻处时,那人终于憋不住了,几步冲上来,站在谢衣面前问道:“你要重修这里的栈道?”
“是的。”谢衣不知他目的,依旧有礼地回答:“市镇众人拜托我为他们修筑一条上山的栈道。”
“这……这条路修不得!”汉子一听这话便急了。
听他话说得怪,谢衣便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这人,只见这人四旬左右年纪,体格健壮,穿着朴实,背上携了一些工具,头上却带着读书人的头巾,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此刻,这人似乎正后悔方才脱口而出,脸上露出了一点畏缩的神情,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略一思索,谢衣已有打算,自己来到市镇的消息传扬出去后,修栈道虽是广大人心所向,但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不让自己修,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人生各样,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兴许这人就是不满有人进山朝拜的?但不论如何,还是先问个明白。于是他朝这人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先生何出此言,这条栈道为何修不得?”
那人脸上的神情更加尴尬了,后退一步,摆摆手,却说不出话来,只咬紧了牙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谢衣静等他的解释,却见那人给他清朗澄澈的目光逼视着,恍如阳光下的水滴,正在渐次消散。看他这样,谢衣几乎要肯定他心怀不轨,故意跟乡民们作对了。
然而,那人最终还是没有放弃,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请问谢偃师,这条栈道如果要修,得花多少时间?”
“大约一个月。”扫一眼山势,在心内估算下工程,谢衣给了一个略宽裕的时限。
“那就真的修不得了!”那人眉头紧皱,往大腿上用力一拍,鼓起勇气道:“谢偃师,我跟你说,这栈道真的修不得。”
“你总得给我一个不能修的理由啊……”谢衣失笑,此刻这人看起来又颇为老实,不像奸邪险恶之辈,莫非当真有什么苦衷不成?
说到这里,谢衣看着沈夜,微微一笑道:“当年在师尊门下学艺时,师尊总教导我不要偏听偏信,遇事需考虑周全,仔细体察,既不能妄断,也不能为人哄骗或操控,因此,我便又等了一等,等他将话说完,若我当时过于自信,按期开工,恐怕要酿成悲剧了。”
沈夜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杯雀舌香茶,静听着谢衣的讲述,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也是微笑点头,这徒弟当真样样都好,格外贴心,没有一点儿荒废或学歪了的。他心里一直有个遗憾,就是谢衣那二十二年中游历神州,必定有许多精彩的遭遇,而当年忙于流月城各种事物,无暇他顾,只能偶尔忙里偷闲,想一想下了界的谢衣,然后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爱徒现在的情形。
谢衣都去了哪里,走过哪些地方,见过怎样的人?
他的术法武学可有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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