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融陷成深蓝的大洋,阳光在上面流转,也被浸透成了冰凉。
可鹤丸眼角眉梢全是笑,鎏金的眼瞳流淌着温柔的笑意,简直像是门外春日花树开遍的庭院中掬起便淌了满手的阳光。
“你是喜欢我的,江雪。”
“你是喜欢我的。感觉不到这点喜欢的话……我又哪里敢把心敞开了任你伤害。”他低低地说,“拒绝太痛了,你拒绝的方式更痛……你看,我也与你一般啊,与你的痛一般的,痛苦。”
明明都是他犯的错,他亲手创造的怨恨,可他在这春光里露出的笑,把江雪刺得遍体鳞伤。
*
江雪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鹤丸。
那日清早所有的真情表白就像是一场幻梦。梦境如氤氲消散,宗三捧着便当盒走进来的时候,他还痴痴盯着那满园的繁花回不过神来。
“啊,樱花开了!”樱绯色的打刀满面惊喜,“开得真早啊,中庭的樱花才刚出苞呢!”
宗三今日要出阵,因此放下朝食,与兄长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赶往集合了。江雪又发了一会儿呆,折了数枝樱花,捧着方才刻意遮掩的太刀前往手入室。
刀拵已经修复完全,药研取出工具给刀刃做保养。忙碌完看到坐在一旁茫然又停滞地盯着花枝的银蓝长发身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从那日开始,清晨的门口不再有小小的捧花。
而沉寂两日之后,江雪早起拉开门,看到脚边一个小小的粉色信封……睡得不太好,朦朦胧胧之间梦到了太多画面,醒来时大脑又是一片空白,他坐在屋里等天亮,凌晨的光线终于穿透拉窗的时候,他打开门,然后发现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的一封信。
他迟疑了好久,弯下腰——似乎做出这个动作的决定就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手指在信外游离了很长时间,无力地扣上,想起身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系住似的,没法动弹。
最后还是拿起了信。和歌……是情书。
江雪孤零零站在那里,眼睛刺痛,整个胸膛深处那些柔软的东西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呼吸迫切得几乎透不过气。那瞬间仿佛冰天雪地间有一盆冷水当头陡然浇下,在还未意识到的刹那便已冻结成冰,他哀伤地注视手里的信,控制不住想起那些幻梦般的情感。
自己喜欢他吗?
是的,是喜欢的。他无法欺骗自己,憧憬一样的喜欢。
就像憧憬着那些不会降临到他生命的阳光,憧憬那些不属于他的欢乐与热情。
那是多久以前?他带着满心的不情愿踏足于这个本丸,在接受了记忆明白自己处境之后,所有的思想都为哀伤与绝望所笼罩。若不是见到宗三与小夜,若非感受到审神者满怀欣悦的强烈期待,在最初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自毁的罢……
主将牵着他的手,一边笑着一边向他介绍本丸,穿过一扇景门的时候,忽然蹦出来的白影做着鬼脸,像一团光般炸开在眼前。
被吓到的主将愤怒跳脚跑过去要打对方,他站在那里,看着容貌秀丽如少年般太刀笑眯眯地由着主将教训,从容闲懒的金色眼瞳抬起,漫不经心在他身上落下一个停顿,那时的心,便是跳动的。
漫天蔽野不见天日的雪原,他扎根于冰雪沉积之处,被厚厚的冰棱挂满了松枝,一步都不得动弹,有一日,遥遥的看到一只华美散漫的鹤,在视野之中略微停驻,那样轻灵又自由的身姿,美得过目难忘,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张开翅膀飞走,便默默仰头投以一眼注视,继续下一个冬季的沉寂。
是喜欢的。喜欢的。所以更痛苦,更绝望。更憎恨他不负责任的接近与戏弄。
可正是清晰感觉到了对方排山倒海般汹涌难平的爱恋,才会不知如何是好。所有的理智都在叫嚣着拒绝,退避,感性却如阴影般将忧伤笼罩下来,然后在终于做下决定要举起刀前,先痛了一次,又感受到自己加诸在他之上的痛,更是痛得受不住。
给不起,留不住,舍不得,受不了,比痛恨更重无数倍的愧歉与伤怀,比愤怒更多无数倍的无奈与容忍,努力想要推开,将自己的世界密闭得不透风,却又贪婪地留恋那会穿透他胸膛的阳光……所以,怎么才能不厌弃自己。
——“所以今天是俳句吗?”
石切丸无奈地收拾摊了一地的各式古籍书册,身着白色和服的太刀侧头瞥了眼,一手拿笔一手还拿着所谓“借鉴灵感”的诗集,半天之后摔笔向后一倒,长叹一声:“呀,真是难啊。”
温和的大太刀停顿了片刻,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微微叹息。
“这种东西……”鹤丸拿手抚额,然后笑起来,“没办法呀。没有安全感,毫无自信心,不懂得伸手,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江雪从来就没有过什么yù_wàng,要把这个教会他何其困难,“他眼里我一直是只鸟,随时都会飞走……可我想传达给他的情感,又会被他当成羞辱……”
“恋慕着这样的人,真是辛苦啊。”
大太刀想了想,一阵见血指明他的抱怨口是心非:“你啊,明明在开心的。”
“是呢,”白衣的太刀毫不犹豫地认了,他笑了很久,说,“能恋慕着这样的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分分钟从霸总痴汉角色切换到八点档狗血苦情戏主角毫无压力##暂时性撤退很有必要,但刷存在感不能少##不如我把本体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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