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子的正中央竖着一根柱子,一个赤身**的女人被头朝下绑在上面,嘴里塞着木塞,脖子上插了一根细细的看不清是什么质地的长线。
一个男人躺在柱子下,那根线就连在他身上某一部位,角度限制不知是谁。女人脖子上插线的位置不断淌血,流得满脸满头都是,已看不清眉眼。血水渗进她垂直的长发里,发丝已被血浸透,形如饱蘸墨汁的毛笔,笔尖正对的地面也滴出了一个圆圆的血泊。
他还看到屋角蜷缩着几个被捆绑堵嘴的裸女,都和他一样惊恐万状,相信再过不久她们也会被绑到柱子上,活生生放光鲜血。
商荣知道他的描述不准确,那不是放血,是在为上官遥换血,以前莫松都是用年轻男子做血源,现在改换女子了?
他没有纠正耶律贤,直接问:“屋子里的人可曾发现您?”
耶律贤牙齿都咬不住了,抓住他的手,语不成调说:“我知道被他们逮到绝难活命,为了求生还顾不得慌乱,一寸一寸慢慢往外移,走到十数丈外不小心摔了一跤,屋里人立刻追出来,我急忙滚进路边的草丛里躲避。也是我命不该绝,当时一个巡夜的宫人正好路过,可能是刚入宫的尚不清楚宫里的情况,无意来到那鬼地方。我听到一声闷声,那人噗通倒下,接着就被拖走了。”
有这替死鬼挡驾,耶律贤躲过一劫,一动不动藏在草丛中,直到天亮才逃回寝宫。事后越想越害怕,一刻也不敢在宫里待下去,恰好耶律?为前晚醉酒的事抱歉,主动传旨让他出宫游玩,他才得以逃离火坑。
“商先生,我感觉燕燕表妹也遇到了与我相同的遭遇,姑妈说她是在御花园里走丢的,韩江的药房就在御花园,燕燕可能迷路误闯进去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被他们关起来了。”
他只敢假设到这一步,若再往坏了推测,定会肝肠寸断,偷偷来找商荣为的是求他救人。
“商先生您是武功高强的侠客,又是燕燕的师父,求您救救她吧。最好杀了韩江这个qín_shòu,免得他再害人。”
商荣本就打算入宫行刺,这时却未立刻答应,他想到耶律?日前颁布的宫女采选令,十分肯定地推断这些少女都是为上官遥准备的血源,那暴君宠信奸贼,勾结魔教,还掌控着数百万人的生杀大权,不尽早除去,危害比不灭宗更大。
杀了他,辽国的皇位会落到谁手中呢?
耶律?没有子嗣,他的兄弟和王室子弟都有资格继位,就看谁出手最快。
他仔细考虑这问题,目光凝结在对面的文弱青年身上。
耶律贤是辽太\祖曾孙,辽世宗嫡子,血统纯正,拥有绝对的皇位继承权,而且身在临潢府,地利上比其他亲王更占优势。
一个念头宛如偶然被风吹入土壤的种子在商荣心中发芽开花,商怡敏曾提出扶植他国势力对付郭荣,假如他能在辽国拥立一位易于控制的新皇帝,这方案不就能够顺利实施了?
这无疑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他反手抓住耶律贤,低声问:“世子,贵国国君受奸人蛊惑太深,日前大肆采选宫女,大概是在为他们提供便利,纵然杀了韩江,还会有李江、王江,百姓仍难保安宁。您是先皇的嫡子,忍见家国衰败,臣民受苦吗?”
耶律贤自幼身处权利斗争的核心,见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为自保不得不柔懦做人,脑子可一点不傻,听出此言的弦外之音,犹豫良久,小心试探:“我也知皇上做了很多错事,人心早已背离,可我地位低微,忧国忧民却无能为力呀?”
商荣说:“世子莫灰心,国君尚无子嗣,此时京城中也没有别的宗亲王公,一旦有变,您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话一出口即刻被耶律贤死死捂住嘴,他心惊胆战看看门窗,扭头急道:“先生快别说这吓人的话,传出去我立马死无葬身之地。”
商荣拉开他的手,笑道:“在下绝非信口开河,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在下有意做狐偃,敢问阁下想不想做晋文公。”
春秋时,狄人狐偃追随晋国公子重耳流亡在外,后协助重耳回国继位,最终辅佐他成为一代霸主。
商荣这么说,等于在问他想不想造反当皇帝。
耶律贤熟读汉人经史,明白他的意思,他常年在耶律?身边担惊受怕,不满其昏庸残暴的作风,内心的憋屈窝囊不言自喻。如今心爱的女人又受奸人陷害生死不明,各种仇恨叠加,已对耶律?深恶痛绝,恨不得他快遭天谴。
但是,他还没奢望过能借此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
潮有涨落时,人有盛衰日,莫非天赐贵人来助他扭转命运?
耶律贤与商荣打了不少交道,见识过此人的学识武功,深知他是个难得的王佐之才,既然发话心中想必已有成算,不如听听看,谨慎询问:“不知先生有何见解?”
商荣请他附耳过来说出计策,耶律贤面肌一阵阵惊跳,有时出于兴奋,有时出于担忧,高度紧张加上剧烈的情绪起伏,他脑门上的虚汗像融化的蜡油不停滴落,心跳声撞疼了耳膜。
对方设了一个可行之计,美中不足的是不太有保障。
“我在朝中没什么人脉,就算皇上不在了,大臣们也不见得会支持我。”
商荣点拨:“在下来上京不久,却也了解过朝中局势,世子不仅有后盾,实力还很雄厚。”
耶律贤忙问是谁,商荣莞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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