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辛夷知道这老和尚想监督他,今日见到赵霁商荣,他依然恨意难禁,无奈死者为大,他不能只顾复仇,放着苗景的丧事不管。再说这位丈人虽行止有亏,待他却不错,当年遭逢家变时还曾挺身护持,就算没有女婿这一身份也得好好尽一份心。
他和苗秀用树枝树藤编了副担架,抬着苗景返回柳河村,留守的唐门和天枢门门人见苗景直着出去横着回来,无不惊诧,听说他是自杀而亡,更为震惊。
苗秀认为父亲为蓝奉蝶殉情委实荒唐丢脸至极,不肯向众人说明情况,苗素不像他一味叹气啼哭,镇定地向众人交代:“我爹早年做了一件坑害诸天教掌教蓝奉蝶和玄真派商怡敏的坏事,现今这两个人都间接地被他害死,我爹良心不安,无颜苟活,于是在蓝奉蝶遗体前自裁谢罪,此系他们三人之间的私怨,不涉及门派纷争。当事人皆已作古,其余的都不必过问了,日后有人问起,你们也这样说明,不可妄自非议,散布谣言,如有搬弄是非者,我必严惩不贷。”
她得借宿的人家指引,在村东觅得一间废屋做灵堂,指挥部下操办丧事,桩桩件件安排得井井有条。先前树林里,唐辛夷亲见她不顾性命地保护苗景,知道她嘴上无情,内心仍深爱父亲,此时强充泰定,想必撑不了多久。
果然晚间她的情绪就被苗秀的一席话引爆。
起因是苗秀找她商议苗景灵柩的归属问题,做为孝子他想依照父亲的遗言将其送往苗疆安葬,苗素登时怒火万丈,跺着脚冲哥哥咆哮。
“他缠了蓝奉蝶一辈子,把人家害得那么惨,你还想在他死后帮着他继续害人?”
“这是爹最后的心愿,我们做儿女的也只有这一个机会尽孝了,反正蓝奉蝶已经死了,魂魄也不知道会往哪里去,我们就照爹的意思办也没什么坏处。”
“休想!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谁敢这么干我就杀谁!不信你试试!”
苗素不止口头吓唬,还悍然亮出兵刃,苗秀一向惹不起这个霸王,在唐辛夷劝说下嘟嘟囔囔退出门去。唐辛夷安抚完大舅哥,捧着部下刚置办好的孝衣回到客房,见苗素面灯枯坐,腮边犹有泪痕。
他心生怜悯,将孝衣放到枕头上,轻声说:“你今天费了不少神,快休息吧,这几天我替你守夜。大哥那边也消气了,你们毕竟是兄妹,日后两家还要来往,不如双方各让一步,何必把关系闹那么僵。”
苗素抹了抹脸,正色道:“这事没商量,我爹在世时就不听劝,若不是他执迷不悟,非要纠缠蓝奉蝶,怎会害得双方都不得好死?他活着我没能阻止他,死后可不能再由着他乱来。让他归葬祖坟,免得再让后世子孙蒙羞。”
唐辛夷不指望说服她,在一旁坐下兴叹:“你爹也算世上少有的痴情人了,可惜真心错付,到死都没得到半点回应。”
苗素冷嗤:“他算哪门子痴情,不过贪图蓝奉蝶的美色,多年求而不得形成执念,这一世何曾做过一件对蓝奉蝶有利,能使其开心的事?更别说他弄了那么多与蓝奉蝶容貌相似的红男绿女做替身,哪有半分非他莫属的样子?打小我就知道男欢女爱最是靠不住,关系还不如利益相同的盟友稳固,看看我爹就是鲜活的例子。”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相爱的配偶时间长了也可能同床异梦,同舟共济的伙伴却能因境遇约束始终齐心协力。
唐辛夷如今就和苗素同乘一条船,照她的理念看来,二人的关系当属牢靠,他也找不到其他能够信赖倚重的人了,对爱情也已死心,今后这名不副实的婚姻或许是他唯一的避风港,并且苗素肚子里的孩子又让他隐隐看到了一点新希望,为此应当善待这位盟友。
他来到主人的住处,请求当家的主妇:“大婶,我娘子半天没吃东西了,可否请你帮忙煮一碗荷包蛋?”
这户人家收了他们的住宿钱,又知他夫人怀孕将产,岳父意外身亡,心下十分同情,二话不说下厨洗米做饭,生火时发现柴禾没了,对唐辛夷说:“唐官人,我家柴火用完了,夜深了我一个妇人家不敢外出,烦劳你去村口李柴夫家借一捆柴来,明天再叫我汉子砍了还他。”
唐辛夷忙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去问他买一担柴便是。”
此时部从们都在灵堂守夜,这点小事何妨亲自跑一趟,此去村口仅半里地,他也没跟苗素打招呼,摸黑出了院门,向李柴夫家走去,岂料出门不过十数丈身后猛地探出一双铁臂,一手箍住他的身体,一手捂住他的口鼻,异香钻入鼻孔,他胸口一窒,就此不省人事。
昏厥后黑沉不计光景,直到一阵噼噼啪啪的细微杂音落入耳孔,渐渐唤回他的意识。模糊的视野橙红一片,一堆篝火好似丛林女妖婀娜起舞,火光外是不辨东西的黑暗,一排排参天大树环伫四周,形如一群围观的巨人。
唐辛夷稍微一动,扣响身上的铁链,身体失去自由,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起恶意劫持,,警惕地转动脖子,搜寻敌人,一扭头便发现静坐在左侧玩弄树枝的男人。
“赵霁!”
他瞪视对方的侧脸,嗓音被愤怒拉扯变形。崂山一战,双方势不两立,这人想是怕再战吃亏,预备抢先除掉他。
赵霁将树枝扔向火堆,缓缓转头面向他,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
唐辛夷挣扎恨怨:“你把我抓到这里是想折磨我吗?姓商的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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