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觉这事不能让长老们知道。因此,就连阿双我也没告诉。
就在我左手越来越奇怪,异变频率也越来越高的时候,阿双得知自己父母死亡的缘由,决心潜心修炼,远离了我。
我又变回孤零零的一只杂种狐狸。
我的修行并不顺利,说实话,我很难理解其他狐狸为何能做到那样的心狠手辣。像我就无法做到。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也下毒手这种事,确实踩过了我的底线。我几次得大长老安排,与同族一起出门觅食,最终都因我的愚笨犯错而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就再没有人愿意跟我一同出门了。
我毫无办法,只能独自冥想修炼。可那狐族引以为豪的幻术,我怎么练也不见起色。
许久未见阿双,听说它已练成一等一的幻术,下山害人成绩斐然,成了众狐口中津津乐道的“好孩子”。
我只能苦苦修炼,期待我的成狐礼到来之日。
终于过了许多年,大长老叫了我去。它在我面前铺开一张很大的羊皮地图,尖爪子指向离黑凌山不远的一处地方,旁边上头写了“虹蕊山”三个字。大长老道:“阿肖,你的成狐礼,便是想法子去害住在这山顶上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一天终于来了。
就算过去我不曾成功骗人,这次也只能咬紧了牙根上。
大长老又对我讲了不少那个目标的事情。说他是什么“太子的老师”,又是什么“世外高人”,总之说得很玄乎,我听得云里雾里。那天大长老笑得十分和蔼,比过去三百多年的它加起来都要更加和蔼。
这过分的亲切让我隐隐觉得不对头,但也没什么头绪,只得乖乖回到自己的山洞,简单收拾一下,只身离开了黑凌山。
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没有想到。
三天后,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书生。那个书生看起来太孱弱,实在下不了手。
半个月后,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异类。
而就在那一天,我这辈子首次成功行骗——骗的竟是黑凌山上道行最高的大长老。
如果我也能像阿双一样要个分数,那一定是前所未有的高分。因为我居然间接害得大长老命丧黄泉。模模糊糊地看着这一切时,我忍不住想,说不定,从今天起,我也是一只出色的狐狸了。
※
“笨狐狸……笨狐狸……!快醒醒!”野雀儿叽叽喳喳嘈杂的声音像蝇虫般烦人,不住响在耳边,“哎,怎么还没醒?刚刚明明见他眼睫毛抖了一下呀。”
“我”极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立即感到一阵天翻地覆的晕眩。“我”吃了一惊,想要扭头四处看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以眼角瞄到旁边哭哭啼啼的野雀儿,看她满脸泪水,连脖颈都给哭红了。“我”正想说些什么,一股更熟悉的气味飘到了鼻尖。
温温儒儒的声音响起:“……着急什么?便让他继续睡着呗。他别那么快醒最好,不然我也不够时间来想如何去奴役他。”
“我”的眼眶一下子湿润。视野变成朦胧一片。
“咦?”那把懒洋洋的声音继续道:“这不是醒了吗?眼睛都睁了呀。”
野雀儿惊叫一声:“真的吗!”又扑回到“我”的身侧。紧接着不知嘀咕了些什么,便像只鸟儿般欢欣雀跃地离去了。
很快,那个人的白袍来到了“我”的床边。“我”看他此时面色已是红润,没了之前的苍白之色,一头黑发被整齐束好,眉眼间意气风发到了极致。
“我”忍不住想要唤他的名字。可惜“我”也只能想一想,因为唇动不了。
那个人笑道:“……季肖。”
“我”晃了晃神,这才想起自己的名字——季肖。
那人脸上笑意更深,小声骂道:“笨狐狸。”
季肖的眼角竟不自禁地流下了一行泪。
“白婴。”他在心中喊,也不管自己心中的声音是否传达了出去,他只一直在心里喊:“白婴,白婴,白婴,白婴……”
白婴从袖里抽出那把骚包的折扇,往他脸上戳了戳,截住那滴眼泪。
白婴只微微笑:“黑凌山的阿肖已经死了,你现在是虹蕊山的季肖。听懂了吗,笨狐狸。”
季肖只能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一日,白银霄把与自己性命息息相关的啼鸠剑没入小黑狐的尸体之中。干涸的狐血与魂魄跟着长剑一起尽数回到了原本的身体之中。当时在啼鸠之中仅剩最后一丝意识的季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只能去感受仅存那丝自我的恢复与重塑生命时的震动。
它的生命力回到了尸体之中。它几乎能感受到啼鸠剑的仙气与自己融为一体,为它构筑与缝补每一寸破败的肉身。
它当时就想要向白银霄哭喊,简直激动得难以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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