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无论身在何处都是极其招人喜欢的,一轮推演结束之后,与他并不熟的主将还特地拍了拍他挺直的脊背叮嘱他放松一些。
季恒是最后一个走出正厅的,他自知阅历尚浅,大战之前不想给别人拖后腿,故而又自己留下琢磨了半晌,据点里来往的人很多,别处调度来的人手,原本驻扎的守军,季恒来了不过五日,远远认不全这里的人。
不远处的杂役相貌平平,那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容,瘦高的杂役规规矩矩的抱着手里的杂物转身离开,人来人往的空地上,那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他们仅仅打了一个照面而已,相见不过转瞬的功夫,季恒却疯了似的直冲出去,他狠狠抓住男人的腕子拉进自己怀中,瘦削皓白的手腕宛若上好脂玉,季恒十指发颤手背上青筋绷起,他扣住男人的脉门不管不顾的将他囫囵抱起紧紧地搂进了怀中。
“先生……谢桢——先生……先生——”
第12章
谢桢背后就是冷硬的砖墙,杂役的粗布衣裳不隔凉也不柔软,几块青砖硌得他后背发疼,他是锦衣玉食里养出来的,这般粗制的衣服,若非是为了来见季恒一眼他打死都不会穿。
谢桢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破绽,他的易容术是专程学过的,技艺之精足够让他和叶云景在当年那样兵荒马乱的风波里毫发无损,就算是叶云景对着他这副扮相,恐怕也会被他蒙混过关。
他不知道季恒是怎么识破自己的,只是短短的一个对视而已,不足眨眼的功夫,谢桢困惑又惊异,他被少年人几近强取豪夺似的抱进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房间,徒留满院瞠目结舌的旁人。
季恒似乎又长高了一点,这是谢桢被抵到屋内墙角时的第一个想法,他察觉到了一股隐约的压迫感,这是昔日的季恒所不具备的。
谢桢还以为他摆出这种气势是要劈头盖脸的宣泄一通,季恒在他眼里始终是个半大的孩子,他觉得季恒大抵会倾诉一下满腹的委屈和愤怒,先质问他一顿为何不告而别,再去尝试解释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可他听到的只有一声声沙哑颤抖的道歉,季恒拥着他,说出口的话越来越哑,越来越乱,季恒起先还言语简洁的解释了一些,而后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忏悔和道歉。
“先生……先生,我不是那样的,我和她没有关系,我从没有要娶她,是我不对,是我没和你说,你不要走好不好,我错了我改,我错了,先生,先生我错了。”
少年人仿佛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错事,他双臂发抖的拥着谢桢,沁红的眼睛里有细密的血丝,他已经是个红衣银甲的年轻将军了,可这种吸着鼻子抽噎认错的模样却跟个打了花盆的三岁孩子没有任何差别。
有那么一瞬间谢桢是真的心软了,季恒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太严重的事情,只不过是没有跟他说出实情而已。
他甚至下意识的抬起了手,他想摸摸季恒的发顶哄他别再这么鼻涕眼泪的道歉,可就在他快要触碰到季恒头发的时候,他想起了在廊下拥抱的少年与少女。
季恒并不知道他看到了那一幕,所有肝肠寸断的解释和道歉也只是围绕着隐瞒了婚约这件事情。
谢桢眉眼半合,他强迫自己收起纤长瘦弱的指骨再将其紧握成拳,刚刚还觉出温情和柔软的心脏骤然被烈火灼烧,他没有办法释怀这个场景,他过往的经历和自尊更不允许他出口询问这件事情。
他只能强行挣开季恒的怀抱,长了个子也长了力气的少年人红着眼睛跟他较劲犯浑,季恒的力气大,推搡之间谢桢要是不用点真手段还真的难以脱身。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真的伤及季恒的时候,传令兵满头大汗的叩开了他们的房门,是前线的浩气开始推进人马了,也就是军情紧急,不然那传令兵也不敢这么坏季恒的好事。
军情急报简洁之极,每一个字词的背后都是同胞兄弟的性命和大局安危,谢桢连挣扎的动作都忘了,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一双澄明黑亮的眼睛对于这样普通的一张人皮面具来说绝对是过于精致了。
他认为季恒会立刻有所反应,毕竟成长了不少的少年已经是个军中副将了,肩上背着数百兄弟的命数,他以为眼前的事情会暂时告一段落,季恒是个好孩子,绝对能分得清事态紧急。
可季恒没有任何反应,季恒仍然将他抵在墙角死死抱着,执拗的少年变成了是非不分的幼稚孩童,传令兵急三火四的喊着他季将军,喊了几声过后竟然还被季恒低吼着赶了出去。
季恒还在执着眼前的谢桢,他单手钳紧了谢桢两只手腕交叠着按去墙上,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将人皮面具揭开窄窄到缝隙,外面的天塌下来都跟他毫无关系,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先生。
将将十八岁的少年人生生将自己的眼泪生生憋回大半,他努力放柔自己的声线询问谢桢能不能原谅他,什么军情事态战事大局都与他无关,他本就是为了能触及谢桢才拼命的积累军功,眼下谢桢就在他眼前,他哪能顾及别的。
“放开……季恒,先打仗,季恒——!季恒,先去打仗!”
细密的亲吻落于颈畔,谢桢遍体生寒,一个个轻吻犹如蚀骨的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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