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因对方突然出声而被吓到,碗被手带得晃了一圈又复站稳。清和后背布满虚汗,偷偷瞟她是否仍在生气,又小心翼翼询问道,「那、那该如何食用……」
「……真是愚蠢。」神明心情好些,有些愉悦地夹来一个河蚌亲自演示予她。竹筷伸进蚌壳内轻轻撬开,三两下剔下蚌肉,又夹去清和碗里。可她自己也知道,这得意之情生得毫无来头,但凡是常吃水产品之人皆明此物,反倒是一身昂贵衣料的清和对河蚌闻所未闻才使人怪之……
「哦,哦哦!」对面少女连连发出惊叹,眸子晶亮宛若星辰,「神女大人果真如传说中一般巧手聪慧,令人叹服——!」
自诩神明的人这时反倒突然心虚起来:「……为何你只因一只河蚌便又信我为神明了?」
「咦?因为……」她斟酌着词句,却始终没有想出什么合适言语,干脆答道,「神明就是神明……」
「……别一本正经地讲这么自我中心的话。」神明忍俊不禁,却又马上板起面孔,心下偷摸着兀自欣喜。清和云里雾里,只得低头进食不敢再多言什么。
沿巫峡步行不久便看寥寥无几简陋房屋坐落秭归小镇。数月有余,清和想要请求一条船只走出西陵。渔夫仗义,直言可将她送出此地。天亮出发,俄顷黑云压川,舟复返还。
这种情况不在少数,清和每每出航最终皆会被迫回到此地。她不解得很,但末了也没人能够告诉她究竟为何会这样。
「……神女大人……不能保佑我安全出峡吗?」清和些微失望地坐在榻沿。神明发觉被小瞧,不悦地哼道:「信都没了,还去汴京作甚?」
清和抿嘴,并未应答。
神明在一旁收拾着被褥:「再者,你供奉神女祭品了吗?」
「我尚寄人篱下,何来余力供奉……」
「喔?」神明语气越发冷漠,「那你在入峡前有循矩好好行祈福之事吗?」
「我……」
「——近日欧阳先生公事外出,早已离开都城。」她侧颊看向她,「你不知道吗?」
清和垂眸,「……知道。」
「毫无虔诚敬畏之心,哪个神明会来保佑你?」
本是为了稍稍震吓少女,没成想话音刚落,她没禁住颤抖着发出了一丝哭腔。小声唏嘘不已,清泪涟涟,决堤般止也止不住。饶是神明此时也有些心绪紊乱,慌忙生硬地递去手帕。
「你、你哭甚么,……别哭。」
哭累了,平静些许,清和嗓音仍微哑着:「神女大人发怒之相……着实令人生畏。」
神明内心不平,倒也没有反驳,小声道,「若你自初便言实情,我又何以……」
低头思忖良久,而后像下定决心般地,清和直身正视了神明双瞳。她带着鼻音,始料未及地突然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娓娓道来。
「家父原是成都府路经略安抚使司,为官清廉。早些时候受他人牵连落狱,书于我求助子明先生。」
神明有些反应不来,「——我并未要求你坦白这些。」
「……由是疏于联络,家父并未得知子明先生家道中落早已不禄。清和没有办法,只好独身上汴京望可寻得帮助,却耽搁此地数日别无他法。」
「……」
少女不顾神明阻拦,坚持言辞恳切地道着歉,「清和先前孟浪之言还望神女大人见谅,那时只因家事不便说与外人才讲了些不可取之谈。」她起身敛衣作势下俯,「请神女大人允许清和谢罪……」
「……不,那个……」神明截断了清和的礼仪,「神、神明未食人间烟火,饶是奉了祭品也不尝、不尝有人用之……」
「欸……?」
「适才之言皆我信口诌来,俱、俱不可信。」神明侧开脸略微局促,「你不要听,也就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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